他冷下脸,“夫人何意,想拦咱家?”
王盛德虽是个太监,但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皇上年幼时不受宠爱,还在冷宫吃冷饭穿破衣的时候,王盛德就从下人的厨房偷东西出来喂他。
少年天子靠着太监的接济长大,随后读书、习武、打仗、夺嫡,都是王盛德陪着过来。
皇上记恩,王盛德对他的恩重如泰山,所以在他眼里,一直将他作为父亲看待。
加之王盛德本分老实,从不插手朝政,只一心一意伺候着后宫,这份恩情便愈发的厚重。
皇后见他尚且会留几分薄面,一个小官的夫人有什么胆量三番五次拦在自己身前?
王盛德心里也隐隐淌着怒气。
“自是不敢。”季夫人笑道:“公公身份尊贵,帮云归寻郎中这事不若就交给老妇?”
王盛德嘴角一拉,也懒得和季夫人扯皮,他径直道:“夫人以为裴小姐为何拜托咱家去请郎中?”
季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垂在双侧的手骤然发力,捏紧了绣帕。
“夫人让开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家从来不会冤枉好人。”
季夫人暗自咬牙,只得给王盛德让了路。
王盛德大步出了后院。
季夫人终于卸下了伪装,露出内里的獠牙来。
她跨步到裴云归床前,下意识扬起了手,一个巴掌将要落到她脸上。
“伯母要打云归?”裴云归也摘去了楚楚可怜的面具,嘴角扯出了一道弧度,眼睛却冷得紧,“伯母要打便打,只是一会儿又该如何同王公公解释云归脸上多出来的痕迹呢?”
裴云归笑了,像一只恶劣的小兽。
季夫人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发怒的面孔扭曲了一顺,斟酌了一二,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贱蹄子!”她骂道:“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要脸!”
裴云归闭了眼,将脑袋往被窝深处埋了埋,回道:“彼此彼此。”
“你!”季夫人当下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她指着裴云归,指尖颤抖,“你愈发放肆了,裴云归,不要忘了,你现在吃住都是我季家的,别想吃里扒外!”
“伯母说的对,云归无话可说,伯母会说话就多说点,云归听着呢。”
裴云归视若无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她就喜欢看季夫人明明瞧她却收拾不了她的模样。
实在有趣。
季夫人一面生着气,一面又心慌。
王盛德找来的郎中肯定不同于季府的医士。
倘若裴云归体内的毒被大夫诊出来了,她该怎么解释?
得想想办法。
季夫人索性出去,在外踱步,左思右想着要如何避过去。
她吐了口气,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把刘荇给我唤过来,动作快点。”
刘荇是季府的医士。
丫鬟垂首道“是”,小跑着出去了。
时间接得比较紧,所以现下那医士还未走远,不一会儿便赶了回来。
刘荇匆匆踏进后院,便见到了脸色不太对劲的季夫人,他心里一跳,隐约觉察出了些什么不对劲来。
“不必行礼了,时间不多,我直入正题。”
季夫人脸色阴沉,直入正题。
刘荇曲腰道:“夫人请讲。”
“有什么药,能让人吃了下去,短暂盖住脉搏的异相?”
刘荇微微侧目,撩起眼皮朝屋里望去,问道:“夫人何出此言,可是裴小姐那儿出了什么事?”
季夫人谨慎地瞧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屋子,扯着刘荇到一处矮墙根,沉声道:“我也不拐弯抹角,实话跟你说了,王盛德那老东西许是查出了什么,现在出去寻了郎中,一会儿就会回来重新给裴云归诊脉。那毒,我昨夜照着方子给裴云归喂了一碗,现下把脉,定能被查出,若请来那郎中真的看出了什么,你就是从犯,你我都难逃其咎。”
季夫人唯恐自己陈述得不够严重,又在话末威胁。
刘荇皱起眉头,心头慌神了一刻,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回话道:“在下的开的毒药方子偏热,要盖住小姐的脉搏异相,便只能让小姐服用性热的药,只要请来的郎中医术不高,便可借着性热之药蒙混过去,不过……”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眉宇间透着些为难。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季夫人催促道。
“无论哪种药,服下去,都不能在一瞬间见效,且还得算上煎制时间……在下担忧,要做成这事,恐怕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