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吞了口唾沫,突然被裴云归打岔,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整理了一番思绪,才开口道:「属下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在县令安府插了数十眼线,俱是顾家军尖锐,只需将军一声令下,捉拿姚陳,便是一息之间的事,轻而易举。」
顾凛呷了口茶,缓缓道:「不急,长线还没放出去,又怎么钓的了眼前的大鱼?」
裴云归说的对,书房之地本不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地方,既然心中一片清明,姚陳为何又要在书房之外布下机关。
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顾凛倒是好奇,想一探究竟。
以及那名突然出入姚陳书房的胡商,身份更是玄之又玄。
大齐有条铁律,官不得与商私下来往,更何况还是境外的人。
姚陳这一系列作为,简直是在作死上反复蹦哒。
顾凛说道:「先派两人传信暗台,去边境打听近五日内入大齐的外商有哪些,名单、数目、国属,部弄清楚,其余的人继续在县令府盯梢姚陳的一举一动,不要暴露身份。」说罢,他又想到了今晨街市上听到的米粥中参杂神水的消息,补充道:「对了,想办法弄到姚陳发放的米粥,保存下来,到时候让太医看看里面究竟加了什么东西。」
什么神水不神水,顾凛自然不信,只怕里面真的有鬼。
「是。」十一点头。
顾凛挥了挥手,「去吧,注意安。」
十一行过礼,便转身出门。
顾凛端起茶杯,撇去茶面上的茶沫,将其一饮而尽,对裴云归说道:「裴姑娘再随我去一趟客栈。」
裴云归心领神会,立刻起身,「可是什么地方需要劳烦谢氏协助?」
顾凛将茶杯放回桌上,指尖顺势敲了敲桌面。
他有些习惯与裴云归出奇相似。
譬如在深思的时候都喜欢敲桌子,这一点,他自己都未意识到。
顾凛道:「城中百姓饱受饥荒,靠姚陳每日发放的那点米粥是绝计不够的,」顾凛冷笑,眸色愈发凌冽,「何况他鼓吹粥中神水一说,骗取百姓食用,鬼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裴云归摩挲着下颚,略微一猜,便料到了顾凛要做什么,「所以将军打算从谢氏下手,提前采买粮食,以应对往后变故?」
顾凛点头。
「我原打算太子赶到后再同谢氏商量粮食一事,可姚陳既有通敌之嫌,便不能再耽搁下去,此人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变故。」
「尤县之内的事务,我还不甚明晰,粮仓亦不知被姚陳置于何处,怕就怕他玉石俱焚,毁掉米粮。」
毕竟灾地之中,于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粮食。
人靠五谷杂粮生,没了吃食,照样一死。
那是百姓生存的根基,断不能被斩断。
所以后勤米粮的补给尤为重要。
日上中天,顾凛和裴云归两人一通忙活,竟然眼睛一眨,就过去了半天。
等到两人赶道客栈,已经过了午时。
顾凛敲开了王之润的厢房门。
落难的妇人已经在客栈拾掇整洁,从里探出了一张端庄温婉的脸,见到顾凛,双目一亮,恭恭敬敬道了声「恩人」。
顾凛没有多言,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令牌,举在了王之润眼前。
令牌以玄色为主,透着冷沉和庄重,外围勾勒了一圈繁杂精美的花纹,内里刻了一个遒劲的「顾」字。
这张令牌相当于王之润送给裴云归的玉佩信物,昭示着顾凛的身份。
顾凛选择此时对王之润亮出令牌,便是已经
存了向对方透露自己身份的心思。
王之润怔住,天下有头有脸的顾姓族甚多,但一般来说,持有令牌者,不是为朝廷办事的官员,就是持有军权的大家。
而同时兼有顾姓的……
王之润双目一凝,怕不是只有京城的那位了。
入如是想着,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惶恐。
京城那尊大佛,何时出现在了边陲境地?且闻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又怎么出手相助于她……况且,身边竟还跟了一个妻子!
惶恐彻底转变为震恐,但王之润多年大家闺秀的涵养,依旧让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恩人既是姓顾,不知出自哪门哪派?」
「夫人已经认出本将,便不必再装聋作哑了。」顾凛无情揭露了王之润的戏皮。
他既然要求低价收购谢氏米粮,于身份目的这一层,就不欲遮遮掩掩。
顾凛都已自称本将,王之润即便真不知对方身份,现下也改反应过来了。
王之润是聪明人,很快也读到了顾凛的想法。
他既不欲与她周旋,前来寻她,定是有要事相求。
想到这里,心中略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