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额边浸出了一些冷汗,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千钧一般重。
姚陳是胡人放在大齐的第一条眼线,身上隐藏了太多秘密,如果严加审讯,定能问出一些东西。
这样一个人,在真相还未吐出之前,命贵如金,他们严加看护。
今日早晨,他还是被一根银针一击毙命。
丢掉了这么一条重要的线索,他作为侍卫首领,难逃其咎。
顾凛冷声道:「五十人看管姚陳一人都能出岔子,将军府的饭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十一不着痕迹地擦掉了额边冷汗,拿出了一根银针,给了顾凛。
「将军,此为袭击姚陳的暗器,暗杀之人,属下已经派了侍卫前去捉拿,另外……」
十一吞了口唾沫,畏惧地看了一眼顾凛的眼色,小心道:「其后,关押县令府其余人的地牢传出消息,在此之前,共有十五名小厮死于同样的暗器。」
顾凛接过银针,端详了片刻,眸中冷如幽潭,他问道:「那么多人关到一起,只有那十五人死了?」
「对。」十一垂眸,低落道。
院落之中陷入了良久的安静,顾凛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好似一座静默的神像。
过了片刻,十一又开口小心道:「不过经由看守那些小厮的侍卫所反应的死者生前死状,与姚陳出入较大。」
十一小心端详顾凛的脸,斟酌着不敢再往下说。
顾凛扬了扬下巴。
「继续往下说。」
十一缓缓道:「姚陳被一击毙命,毒针没入脖颈中的下一刻便咽气了,而那十五名小厮的死状及其惨烈,被毒针射入后,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在地上挣扎了一刻钟才死亡。都是杀人,两者手段虽相似,可用毒千差万别,属下怀疑背后凶手,最少两人。」
顾凛眯起眼眸,神色依旧冷淡。
其实早晨裴云归对说到昨夜出现的陌生人,他便已经猜到,留审姚陳一事不会太顺。
商帮还未铲除,胡人的势力已经如毒瘤一般深入尤县,他们不弄出什么动静来,才不正常。
「事实尚未水落石出,不要妄加揣测。先去查那十五个小厮的背景,查完后,自己去领三十军棍。至于凶手,不必追了,能在你们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杀害十余人,武功定在尔等之上,追不上的。」
十一愁眉苦脸地应下。
将军这是在嘲讽他们实力不济,往后定然还要勤加练兵才行。
过了片刻,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惊讶问道:「将军,只有三十军棍?」
由于他的疏忽,让大齐丧失了一条这么有力的线索,当是重罪,轻则沦为罪民,剥夺统领的位子,重则斩首
示众。
以将军杀伐果断的性子,只让他吃三十军棍,未免太轻松了。
「嫌少就自己再加三十。」顾凛略微有些烦躁,「赶紧滚去查案。」
十一怕再问下去顾凛又反悔,连忙告退。
只是他前脚跨出雕花门,后脚又被顾凛喊住。
顾凛欣长的身影转眼间又挡在了十一身前,他淡淡道:「再派人去清点姚陳的米库,粮食部看好,不要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十一才捅了一个篓子,自然连连称是,不敢再有半点纰漏。
顾凛接着说:「米粮清点出来,给我具体数目。其中八成划给尤县百姓,余下两成留下以备不时之需,以后每日三餐,分东西南北四个街市,每市布置一个施粮点,发派吃食。这件事情交给昭安去办。」
姚陳昨日招待他的那些琼浆玉液,珍馐佳肴,足以看出此人存粮之广。
自己每日吃香喝辣,给百姓的却只有一些清粥淡水。
姚陳倒是会过日子。
如此轻易便死了,还有些便宜他。br>
十一回道:「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水幕之外的裴云归已经嗔目结舌,望着虚空,久久才缓过劲来。
顾凛竟然已经将姚陳控制住了?
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猜测的方向完反了!
她以为自己考虑得很缜密,然步步为营的小心谨慎却化作一道遮眼的屏障,将真相完阻隔在了视线之外。
裴云归为自己过去的猜测羞愧难当。
是她先入为主,太自以为是了。
最初认定了顾凛反派的身份,就以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从而绕了一个大弯,反而将自己困入其中。
裴云归匆匆站起来,从包袱中翻出昨夜抢夺的信件和谢敏的家书,快步离开了客栈。
既然县令已死,估计最多半个尤县已在顾凛的掌控之中,如此,谢敏的粮食想入城门,便简单得多。
而怀中的信件作为胡人与姚陳对话的唯一媒介,其中应当也藏有顾凛此刻在查的东西,对他定有帮助。
只是可惜,那信是以胡语书写,她看不懂。
但顾凛早年征战沙场,定然对胡语有些研究。
街上还是前几日那番景象,聚集了许多病人,哀嚎之声不绝,臭味滔天。
裴云归不敢停留太久,问了几个精神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路人,一路摸到县令府,正巧碰见顾凛从里面出来。
见到裴云归,顾凛愣了愣,上前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