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这个人本质就是个疯子,保不齐对她作什么可怕之事。
上回的顾府一旅已经给裴云归烙下了一个深深的阴影。
顾凛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继续。
他也猜到了,对裴云归身世的彻查过于顺利,从时间到供词,正常得没有一点可以让人怀疑的地方。
偏偏,季壅乾此人却疑点重重。
过往二十多年的求学生涯干干净净,二十五虽却突中科举,从此留在京中做官。
科举一考,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个私塾都未上过的人怎么可能一举中榜?
除非有人刻意帮扶。
再者,十一年前,天灾人祸骤降,朝廷为了赈灾,几乎搬空了国库,官员俸禄发不下来,小官家中一贫如洗。
季壅乾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又为何突然去贫壤之地收养一个小孩?
顾凛曾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裴云归的幼年亦是净如白纸,从未和季壅乾有过交集。
唯一的联系,或许只有她父亲这层师兄弟的关系。
按照季壅乾的性子,应当不会因为师兄弟这层不深不浅的关系,去收养一个多年未曾见过一面的孩子。
收到了指示,裴云归继续道:“我从未去过什么落桐县,也从未被什么樵夫收养过。”
顾凛凤目微眯,凌厉的目光投在裴云归的脸上。
如他所料。
“我从小和父母游历山水,父亲是医士,有时到了一个地方治病,我们就会在那里落脚一段时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过了很多春夏秋冬。原本以为,我应当会在他们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
说到这里,裴云归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
“直到十一年前,我们又到达了一处新的地方,恰逢一场疫病。”
“疫病很严重,我父亲治不好,没有人能治好。他们说,这个地方被鬼怪下咒了,大家都中了咒术,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往外跑。”
裴云归细细将那处已经深藏于心底间的噩梦揪出来回以。
脑袋有点隐隐做痛,她皱了皱眉,轻轻捂住了额头。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崩溃的人群,正争先恐后地往城外挤,萧条的街道燃起了烽火,阵阵马蹄踏平了落桐的大街小巷。
“跑啊!快跑,你不能被他们抓住!”好像曾经有一人这么对着她吼。
那人是谁?
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秀美紧紧皱起,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眼前渐渐勾勒出了一道单薄的背影。
那道背影陌生又熟悉,好似看过无数遍,好似又从未见过。
还未等她看清,背影又突然间烟消云散。
这种转瞬即逝之感不由地让裴云归有些心慌。
“然后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人群、烽火,还有那道背影,都消失了。
烈烈燃烧的火堆印在了裴云归的瞳眸之中。
裴云归强压下心悸。
她往下道:“然后,县里有人造反,他们在城中杀掠,我的双亲……”她顿了顿,吞下了泣音,双拳紧紧握在衣裙之上,“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接着,我被季壅乾找到,他把我带出了落桐县。”
“季壅乾说,那帮人嗜杀成性,留不得一个活口,要是知道我逃脱了,定然会提着刀来找我。”
“所以他帮我捏造了一个新的身份,告诉我,以后有人问起,就用新身份来应付。”
裴云归说话,再度看向顾凛,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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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被太阳晒过之后,已经未见最初的泥泞难行。
顾凛和裴云归很快便下了山。
望月山脚,二人即将分别。
裴云归突然叫住了顾凛。
顾凛侧目,眼神不耐,催促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裴云归终是道出了困惑了她一天的疑惑。
“乞丐逃了,你为什么不去追。”
顾凛反应了片刻,才知晓她口中的乞丐是谁。
他挑了挑眉,道:“何来逃字一说,难道不是你亲自放的?”
裴云归顿时瞪大了双眼,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闪烁着惊慌。
他怎么知道?自己做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知为何,顾凛倒觉得眼前女子这副模样有趣了不少,有意打趣。
“裴小姐今晚记得在季府大门前好生候着,我与太子,定会准时来要人。”
裴云归浑身一僵,脸色苍白。
顾凛见状,如愿以偿朗笑离开。
过了良久,裴云归方反应过来。
顾凛这个大尾巴狼,居然吓她。
莫不是在报山鸡之仇!
待顾凛到达顾府,已是月上中天。
身后的树影婆娑,突然,微微晃动了几下,一个黑影轻轻跃出,跪在了顾凛高大的身影旁。
“交待给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顾凛面无表情,月光打在凌厉的脸上,显出森然冷意。
“公子已经顺着护城河游到了璃江,太子的人,属下皆以解决。”
顾凛颔首,吩咐道:“多找几个人暗中盯着他,他若是还要上京,就把人捆起来,在房梁上钓上七天七夜。”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