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徒弟，和学生其实是不一样的。

曾老已经很久不带研究生了，只带博士。

博士只是学生，帮忙完成科研任务的，只有从研究生甚至是本科就开始带的，那就是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才叫徒弟。

刘奕平就说“主要是我师弟举荐，所以我就先提前看看，陈教授，庄教授，让你们见效了哈……”

刘奕平估计也不想把事情闹开，免得到时候是非更多。

罗云来湘省五年，从未举荐过一个人，这一次专门把周成推出来，肯定是有罗云的道理的。罗云是什么人，一般人估计都入不了他眼界。

周成能够得到罗云的欣赏，肯定有独属于他的过人之处。

就是不知道，这个过人之处，到底是什么。

雷仲听到这个话题愈演愈烈，心里庆幸刘奕平教授给了个台阶下，就赶忙道“刘教授，陈教授，下午还有一场会议……”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只各自神秘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开始各自取餐去了。

祝教授则是后知后觉地问了一遍雷仲，这个周成到底什么情况，然后雷仲就对祝教授耳旁说了几句话，祝教授立刻脸色也是变成了猪肝色，错愕起来。

还有这事儿？

你不是在诓我吧？

雷仲可不会去跟祝教授解释太多，大家看起来是一个家里的，谁爱丢人丢人去，别互相牵扯到就可以了。

然后祝教授就便也觉得雷仲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打了个电话，也去拿餐了……

……

取餐回来，刘奕平教授也是颇为知趣地没再讨论这件事，而是找到了一个学术性的问题，在那里随便聊着。而祝教授则是在给陈吉武教授等人介绍着沙市的风土人情。

并且还约定了，晚上的时候，要带他们一起去吃吃沙市的本土小吃。

雷仲和庄教授二人的心情才稍微舒坦了不少，觉得总算是没把这个破落事儿给捅开。

这般后，一众大老就去会议室专门的休息室去休息了……

只剩下罗云和周成还在继续奋战，桌前的吃食仍在堆积。

然后罗云就看向了周成，说“小周，今天的会议，你发现了没有？学术会议的战火气息，其实是很浓烈的？”

“没有你所想象的那种高大上，反而是有一种市井化争斗的感觉？”

周成点头，回道“是的，罗老师，我也发现，在学术会议的时候，有些问题太敏感和尖锐了。所有的学术会议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罗云只神秘地摇了摇头，而后说“不会。”

“这已经算和蔼可亲的了，真正的学术会议过程中啊，可能比这个更狠一些！”

“我就这么估计啊，今天这次的学术会议，最后估计宋教授他们都会下场来兜底，才能像上次那样地兜住！”

“僧多粥少，湘省的湘南大学附属三个医院，压得其他所有教学医院都很难出得来一口气，若想要出名的话，现在就是靠打这三个医院获得知名度。”

“你以为身居高位，就好受了吗？”

周成“……”

这到底是学术会议还是打架啊？

其实周成不知道的是，学术会议，其实比打架还要更加勐烈一些。

……

一上午过去后，所有外来讲者的讲课，终于完成了，然后是短短一个半小时的午饭和午休时间。

下午一点半，会议再次准时开始。

只是从这时候起，所有的讲者，都是本省的来自各个教学医院的骨科医生。

而且，这个会议的名字，是叫湘省的骨科年会，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开始。

罗云对周成道“你仔细看啊，这下半场和明天的那两场，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周成报以期待。

今天共两个场次，每个场次分上下半节，上午场的第一节由雷教授担任大会主席。但下午场次的第一节，大会主持就交给了来自华西医院的陈吉武担任。

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雷教授作为地主，需要欢迎各位的到来。

而会议的下午场第一节，交给陈吉武教授，第二节，交给疆省医科大学的庄周教授，则是表示对请来授课嘉宾的尊重，因为这些教授，他们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

见到参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进场，庄周教授就开始起头了！

庄周坐在了大会主席台，主持位，侃侃而谈道“再次欢迎各位能够参加今日学术盛宴的下午场，大家在经历了上午诸位教授的灌洗之后，想必也有些疲惫了。”

“所以，接下来就由我们湘省骨科的同道，拿出来一些有意思的病例，给诸位解解乏。”

“在此，我还要特意地感谢我们的宋教授。”

“宋教授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仍然奋斗在门诊的一线，并且还能来参加这一次的学术会议，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学习的楷模。”

“当然，今日，最难得的是，我们的宋教授今天还给我们带来了他觉得有意思的病例，以供大家来学习和参详。”

“这样的机会，属实难得！我觉得宋教授的履历，我都不必介绍，各位早就烂熟于心了！”

“大家一起来鼓掌欢迎，青松不老的宋教授。为我们开启今日这下半场的饕餮盛宴！”

陈吉武教授把位置让了出来，虽宋教授由一个助理搀扶着，但他的精气神依旧未老，仍然精神抖搂！

甚至就连陈吉武教授，也是亲自上前来扶他。

宋教授虽然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但腿脚还算利索，只是背嵴还是因为岁月的痕迹，已经弯曲无法像年轻的小伙子那样直立了。

只是，虽然嵴椎半弯，但宋教授的气质，却一点都不见萎靡！

他走不快，比起正常人的步速显然是慢了太多！但是比起同龄人，他这应该叫健步如飞。

但是，众人没有任何人有不耐烦的，雷鸣般的掌声，一直都没停过。

像宋教授现在这个年纪和级别的老教授，能够出现在会场，就已经是让会议锦上添花了，更别说是亲自授课了！

要知道，在这种会议上要说一场课，即便是教授，也是要颇费一番功夫的！

不可能总是吃老本，一个ppt讲一辈子那种营销，走到哪里都说得一样的。反正面对的听众不一样。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宋教授才站到了讲台上，然后打开了自己亲手制作的ppt，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话筒，调试好了声音合适。

然后抿了抿嘴，非常尊敬地等待着说话的时机。

同时，台下的掌声，也是停了下来。

宋教授才缓缓道，并没有什么客套话，而是直入主题“首先，在我开始之前，咱们可以一起来看一看这张片子。以及医院的影像科对这张片子的一个报告。”

宋教授马上片子和检查报告单调了出来，继续道“相信这张片子，在诸位的眼里，都并不难吧？”

“就是一个膝关节骨性关节炎4期的表现。是需要临床手术进行干预的。”

“那好，咱们再来看一看这个放射报告的结果。”

宋教授在这里，慢慢地降低了语速“这写的是考虑右膝关节骨性关节炎，请结合临床。”

“骨质增生改变。”

宋教授用荧光笔一一把报告的结果读完之后，就道“这片子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只是考虑骨性关节炎，还请结合临床？你们说，这个报告，它可信吗？它有可信度吗？”

“这就已经是一个v级的骨性关节炎。”

“还有下方的骨质增生改变。我们再来看一看，他们在详细描述里是怎么说的，关节间隙稍。”

“稍！狭窄。”

“关节面少，少量骨赘形成。”

闵教授看完这些后，就直接道“就这种关节间隙几乎没有了，关节间隙中，都已经有骨赘了，还能叫稍狭窄？少量骨赘形成？”

“这表示什么？”

“这表示，阅片，不是用报告看的。”

“放射科的所有意见，对我们来讲，都只能是参考，甚至，都可以完全不看。”

“这也是我们骨科医生一项最基本的技能。”

“骨科的阅片，看起来简单，但也不简单呐。”

“不接触到我们领域的人，就说看一眼就明白了，但是，我们不要变成这样的人，我们要知道，阅片，是要十分仔细的。”

“是有其规律可循的。”

下面，我就给各位带来几组门诊里遇到的片子和病例，给各位汇报一下。

宋教授一开场，说的可不客气，直接是把自己医院放射科的医生全给怼了！

直接说放射科的阅片报告，几乎可以不用去看。

虽然有以偏概全，但是如果考虑到专业性的话，还真不好去深究，别人是学放射的。

不用做手术，自然不用像骨科医生学的这么专业。

众人并没有对宋教授表示出方感，也没有很认同，但是对宋教授讲的，自己要会阅片这一点，是极为认同的。

反而对宋教授颇为有些敬重，毕竟啊，在这样的场合，站出来拆自己医院台的，还真不多，一般都是相互捧着，相互保护。

当然，也可能是大伙儿都被这种放射报告单给坑过，而且还坑怕了。

这里面，若是深究，是很有意思的。

放射科，靠阅片吃饭的，阅片阅错了，没多大的事！

只要一句话怼来，你们专业的人，不会看专科的片子吗？

但是，所有外科、内科的专科科室，要是诊断或者治疗错了。

就没地方去埋怨了。

……

宋教授接着放出来了第一张片子，并且旁边还标注着相关的病史，病史采集也极为详细和标准，显示着，他们这一辈人，是很认真和较真的。

病史，老年男性，左髋关节疼痛20年，左髋关节前方压痛，4字征阳性……

否则，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讲出来最开始的那一番话。

宋教授觉得大家都差不都看完了病史和片子后，就问道“有没有人能够说一下，这张片子，到底是什么诊断？”

马上就有人举手了；

工作人员把话筒递了过去

“是髋关节炎吧。”

宋教授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然后继续翻到了第二张，同样的一张片子，

然后是病史

中年女性，右髋关节疼痛10年，右髋关节后方压痛，4字征阳性……

接着，宋教授再问

“有人知道，这张片子，是什么诊断吗？”

就这么一下，现场绝大部分人，就立刻呆滞了起来，

眉头立刻一紧。

心里纷纷暗道，果然，第一张片子，那就是一个坑，

不，应该说，能被宋教授带来的片子，绝对不是那么好看的。

两张片子，都是骨盆平片，都可以看到病变的髋关节处，大量的白线，骨质增生、骨质疏松等改变。

骨质增生和骨质疏松的诊断，在骨科来讲，那根本就不是值得重视的，也就是一些莆田系的医院，拿这种诊断来坑人的。

人老了，谁不骨质疏松？

需要常规的补点钙就行了。

在真正的骨科领域，只要不是极度骨质疏松，都是不需要特殊的药物处理的。

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心里都同时产生了一种想法宋教授莫不是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病例，来了哦？

但是马上，他们自己的内心，就否定掉了自己刚刚兴起的这个可笑的想法。

这么蠢的事，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做，更何况是宋教授？

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人举起了手。

不过却不是陈学良等人，这是湘省的阅片会，他们是来锦上添花的，不是来做疑难杂志鉴别的，除非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或是在邀请下，他们才会多嘴。

是本省的人，所以在台下作为本省医生识别者副主持的祝教授自然认识

“看来咱们人民医院的刘教授心里已经有了答桉了，请工作人员把话筒给刘教授。”

“宋教授，这张片子，应该是右髋关节ddh并股骨头坏死。”

宋教授听到了诊断，就直接把ppt翻了过去，似乎根本就不追究其中的对错。

到了第三张。

病史是这样的。

中年女性，双髋关节疼痛8年，加重2年，双髋关节前方，均有压痛，有间歇性跛行，腰椎无异常……

可这张片子看起来，和第一张几乎一模一样。

“大家再看看这张了？”宋教授和蔼可亲地问道。

但是，他的问题，却是一点都不和蔼可亲。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闵教授，都觉得，前面两个片子的诊断，似乎没那么准确了，

间歇性跛行，一般分神经源性和血管源性。其中，神经源性，又分成了嵴髓型和腰椎管狭窄型。

这片子？

该怎么看比较好了？

倒不是说闵教授的水平不行，主要是宋教授，不说前面两个的诊断，这第三张，真不好怎么考虑。

这下，没人再举手了，就连陈吉武和陈学良等人，都坐正了起来，饶有所思地看着这张ppt和回忆着前面两张片子的内容，仔细地斟酌了起来。

宋教授看到没人回答，又是继续放到了第四张ppt。

依然是一个骨盆平片。

病史

老年女性，右髋关节疼痛1年，髋关节周围无压痛，4字征（+）……

病史，包括了抽血等实验室检查和提个检查，都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而且，片子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特征性的点。

在这个时候，坐在台下的周成，也是眉头紧锁起来。

认真地足足看了有半分钟，才马上有一种恍然大悟得错愕感！

宋教授不愧是宋教授啊！一上来就是放大招的，他可不是来开玩笑的！

坐在周成旁边的罗云，一直盯着周成的表情，看到周成的神色略有变化之后，不禁低声问道

“这张片子，你考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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