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都城,逻些城。
王宫之中,吐蕃赞普弃聂岐,此时神色有些难看,怒极反笑道:
「一个千户骑队,还是我吐蕃精锐的苏毗骑兵,就这么被云军百人步卒击溃了,甚至最后只逃回了不足十人?」
四卫戍部,虽然是以羊同部麾下兵马的身份出现,但军中的将士,却从未掩盖过自己云人的身份。
所以吐蕃上下皆是心知肚明,这支武装到牙齿,与吐蕃高原其余各部士卒相差极大的重甲步卒,就是云**队!
而这苏毗部,也绝非是普通的吐蕃军队。
其部精于骑射,向来以勇武之名,着称于吐蕃各部之中的。这苏毗部的骑兵部队,已经是吐蕃王庭之中,数一数二的精锐存在了!
这一点,从这支苏毗骑兵,在落入敌军包围之后,还能在本部司本的带领之下,重整军阵正面冲锋敌阵,也能够看出一二。
可就算如此,六百余众骑兵精锐,正面冲击百人步卒队,最后却落了全军覆没的下场。仗打成这样,还是让人大跌眼界,难以接受!
前来禀报之人,连忙解释道:
「请赞普息怒,云人只是击溃了我部。之所以全军覆没,全是因为随行的羊同部骑兵,在苏毗部千户溃败之后,一路衔尾追杀,这才……」
弃聂岐此时,却是难掩心中怒火,暴喝道:
「闭嘴!」
就算全军覆没是因为羊同部的奇兵,那被云军百人队正面击溃的事实,却是无法推说。
此时的弃聂岐,心中愤怒,急躁之中,还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畏惧与后悔。
云人国力如此强盛,并非是困守高原的吐蕃能够比的。而云人的军队,更是强盛无比,横扫昔日的诸国之首夏国。
最关键的是,与不重视、不在乎吐蕃高原的夏国不同,云国现在,已经将手伸到了高原之上。甚至借助羊同部,操练起能够在高原之上作战的云军精锐部队。
这窥觊吐蕃之心,几乎已经是不加掩盖!
一想到这里,弃聂岐心中便不由后悔。
当初云、夏两国相争激烈之时,他自己为何要选择袖手旁观。若非云人击败夏任,彻底占据了七郡之地,云人也不至于强盛至此!
殿中一众心腹的吐蕃王公大臣,纷纷出言劝谏道:
「赞普,当务之急,还是应当要尽快封锁茶马商道!」
「是啊,否则云人将一直利用这条商道,不断给与羊同部兵械支持!」
还没等弃聂岐开口,便当即有人反驳道:
「还当赞普三思啊!我吐蕃近乎四成赋税收入,依赖商道带来的利益啊。」
作为吐蕃一代雄主,弃聂岐自然知道,茶马商道对吐蕃的重要性!
虽然吐蕃东北部,也与夏国接壤之地。但若是有商队自那里启程,前往吐蕃王都逻些城,则相较于茶马商道更加遥远。
再加上突厥散兵游骑时不时的袭扰,导致这条商道根本无法得到安全保障。
这样一来,盐、茶、布帛、铁器……这些吐蕃国无法或缺的物资,都只能依靠茶马商道送来。若非如此重要,弃聂岐在当初登临王位之后,也不会下大力气,去整治茶马商道了。
一旦封锁了茶马商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是羊同部先受不了,还是吐蕃更为难受……
而此时,亦有吐蕃大臣跟着劝谏道:
「没错,若是直接封锁,羊同部纵然无法得到云人的支持。但到时候,我吐蕃的国力也将因此削弱,甚至还必然引起云人的不满,说不定云人还会以此为借口,兴兵攻打啊!」
「我吐蕃国力微弱,只凭着中原人无法适应高原之地,这才安然无事。可云人国力强盛,又有羊同部的配合,完全可以花费时间组建一支兵马,攻入我吐蕃境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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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普,如今夏人虚弱而云人强盛,夏人无力牵制云军主力,咱们是注定无法与云人抗衡的。」
除了少数几人,满殿的王公大臣,尽数都是在劝谏弃聂岐不要妄动。
经过当初的边境冲突,与吐蕃使团前往云国朝贡这两件事,已经将云国国力、军力的强盛,给了吐蕃朝臣们一个很深的印象。
这便使得,对于云国的畏惧,几乎已经是深入大部分的吐蕃诸臣心中。
平时这种敬畏看不出来,但一听到有人胆敢与云国起冲突,他们便心中惊慌,不由自主地表露出对云国的敬畏之心来。
这些话,虽然是实情,但却是让弃聂岐心中大为不快。
而就在弃聂岐阴沉无比,沉默不语之时,殿中又有一名吐蕃大臣,开口道:
「倒不如,我吐蕃也献上国书,请云国皇帝册封,表示彻底臣服,甘为属国之意。到时候再以羊同部作乱为名,请云国皇帝下旨申斥。这样一来,既能够解决作乱的羊同部,还不用得罪云国!」
这道声音一出,殿中顿时一静。
片刻之后,便有人高声应和道:
「这样做不错!」
「云国现在威势煊赫,国势正盛,做云国的属国,也不算丢人啊!」
「不丢人,甚至还能弄到不少好处呢!」
如今天下诸国之首,国力威压天下的大云的狗,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的啊!要不是吐蕃与云国比邻,以吐蕃的国力,就算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云国君臣都不见得能够看上。
事实虽是如此,这建议也确实两全其美,而且很有操作成功的可能,可却是不太容易让人接受。
坐在王座之上的弃聂岐原本还只是心中不快,但此时听到殿中一众王公贵族这般毫无心气的话,心中顿时大怒,脸色铁青难看,身躯甚至已经气得微微发抖。
吐蕃的王公贵族,竟然对云国惧怕到这种地步,还没有真正与云人交过手呢,就连俯首称臣这样的话,都能够毫不避讳地说出!
强忍着心中暴戾的杀气,弃聂岐双眼充血,紧咬牙齿,勐地站起,「砰」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桉桌,对着众人怒喝道:
「都滚!」
一众王公贵族,见弃聂岐如此暴怒,顿时住嘴不言,齐齐抚胸一礼,脚步飞快地退出殿去,只留下弃聂岐一个人,待在殿中发泄怒火。
殿中的侍者僵在原地,颤颤巍巍地道:
「赞普,夏人还在外面等候召见……」
弃聂岐闻言,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道:
「让他进来!」
好歹也是执掌吐蕃十数年,强压一众部族首领、王公贵族的吐蕃君主,弃聂岐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将心中怒火尽数压了下去。
「那、可要稍稍收拾一下?」侍者看着被踹到的桉桌,迟疑着道。
弃聂岐微微垂下眼眸,摇头道:
「不用了,直接带进来。」
「是。」
侍者快步走出去,不多时,便领回来一人。
这人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吐蕃国的服饰,脸颊上还有吐蕃高原特有的红润。无论身形样貌,看起来都与寻常吐蕃人一般无二。
若非是刚刚那名侍者说他是夏国人,这怎么看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这吐蕃打扮的夏国人,一走入殿中,便注意到被踹倒在地的桉桌,以及撒了一地的卷文。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然后对着端坐上首的弃聂岐微微一礼,朗声道:
「大夏三品绣衣使霍于清,见过吐蕃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