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在有些凉意的晨风之中,中庆城中的百姓,便听到皇城四门城楼之上传来的厚重、清脆的钟典之声,立时惊起了一群栖息在皇城旁的飞鸟。
宣政殿中,朝中百官俯身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
今日又逢大朝会,伴随着各处前线战事越发顺遂,朝堂之上百官的主要精力,也逐渐放到了国中政务之上。
现任的户部尚书快步上前,手捧奏折,朗声道:
“启奏陛下,时至今日,国中各地赋税已然收缴八成。地方官府简报,此前呈报户部整理,初步估算,今年赋税折合银钱,共计七百余万两白银。”
要知道在萧承刚刚登基之初,整个云国一年赋税,不过五百多万两白银。只从数字上看,这赋税增长程度堪称恐怖了!
龙椅之上,萧承垂旒覆面,未曾有表情流露,让一众朝臣看不清面貌,更添威仪神秘之感。
不过他此时虽表面默不作声,心中却是颇有些感慨。
这老老实实种田,还真没有抄家、赔款来得快……
佛门六百年积攒、夏黎两国的赔款、还有当初抄了那个杂家弟子金堂峰的家产,让萧承大手大脚挥霍了这么久,结果到现在国库里还有一千三四百万两的白银。
此时,这位户部尚书大人,当即面带激动之色,高呼道:
“国中富裕,钱粮堆积如山,此全赖陛下施政得当,方有我大云国力日渐鼎盛之势!臣,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听到此等生硬的马屁,萧承微微皱眉。沉吟半晌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赋几何,税几何?”
赋、税收缴形式不同。赋为银钱,税则是金银、米粮、布帛等物,甚至连草料都能算进去。而且两者用途也不尽相同,虽并称一起,但统计之时多有区别。
刚刚还满脸红光向萧承道贺户部尚书,顿时便像是被掐住脖子,张着嘴使劲回想好久,方才带着些结结巴巴地道:
“赋大概有两……啊,不,应该是大约三百万两白银。剩下的实物税收,则是占了大头……臣、臣奏折之中,记载详细,请陛下翻看!”
萧承满是威严的审视视线,落在了额间已经开始冒汗的户部尚书身上,冷声问道:
“这般说来,商税多少,农税多少,你也不清楚了?”
很显然,这位上位已经半年的新任户部尚书,也无法回答萧承这个问题。
“连这些都不清楚,那国中各地赋税的详细数据,你定然也是不清楚的!”此时的萧承,心中已然勃然动怒,继续冷声追问道。
显然,这位尚书大人,依旧没有办法回复萧承问题。
萧承冷哼一声,道:
“你不知道,那朕告诉你!”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打开,云国赋税详情列表,浮现眼前。
“国中今年,赋收三百一十七万两白银。税收实物,折合金银四百零五万两,共计七百二十二万两白银。商税占据三成七,农税六成三。地方赋税,不必朕一地一地地念给你听了吧!”
这其中的商税,因为沈万三利用茶马商道,操控商品价格,以此收割西域财富,并为萧承收精良战马,所以较之往年,也多了一些。
萧承声音越发冷冽深沉,言语之间似有雷霆,威仪深重,让人心中为之胆寒。
户部尚书当即心中一跳,双腿一软,再次跪倒下来,俯身在地,颤声请罪道:
“臣、臣玩忽懈怠,未尽朝廷重责,请陛下恕罪啊……”
龙椅之上的萧承见此,面前垂旒乱颤,厉声呵斥道:
“知道朕为何突然这般询问你吗?”
“邕州四地,今年已然恢复了地方行政。近来边境虽有战事,但未波及至四州境内,又是膏腴之地,人口众多,赋税上缴,便足有一百三十二万两白银。今年国朝赋税多出五成,大半便是出于此处。你身为户部尚书,却一意媚上,说这是朕施政得当?”
萧承登基之后,确实施了像水利农田法这类善政。今年赋税较之往常多出近两百万两。除去邕州四地上缴的,其余多出来的几十万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南部清迈郡,哀牢族领着天南之地的一众少民部族开垦,免税期之后,这便又是一笔赋税入账!
但今年赋税上涨,这绝非主要原因!
其实手下臣子有心讨好,说些拍马屁的话,萧承显然不会这般动怒。
之所以刚刚萧承多问了一句赋税分别多少,不过是有意借机敲打这位尚书以及殿中百官,让他们不要有心糊弄自己。
谁知哪里想到,这位履任半年的户部尚书,竟然连这些问题都无法回答上来,不知到底是能力不足,还是有意怠政!
户部掌管、统计国家赋税收入,乃是重中之重的钱袋子。结果户部尚书是这么一个水货,如何不让萧承动怒?
一时之间,整个宣政殿中,百官纷纷噤声,心中震撼惊讶,皆是低头不敢言语。
早就知道咱们这位陛下不是好糊弄的,没成想,当今陛下手下的情报组织,竟然也这么夸张!这赋税收入的统计,就连掌管赋税钱粮的户部还没有捋清楚呢,这边都已经放到陛下案桌上了,说来也实在太让人心惊了!
便听到龙椅之上,萧承压抑火气的声音传来。
“户部尚书玩忽懈怠,该做何等处置?”
吏部尚书张纮上前一步,躬身道:
“按‘吏部考成法’,懈怠政务者,考核为下等,当降阶三级,贬黜出京留用,以观后效!”
其实严格来说,他也就是敷衍了事,情节并不算严重。真按照考成法追究,第一次被发现也就先是罚俸数月,第二次才会问责。
但架不住这位户部尚书好巧不巧,正好撞在萧承气头上,自然是按照最重的来惩处。
萧承闻言,冷冷地点了点头,道:
“便依此行事!”
大殿之中,户部尚书脸色灰败,颤抖着俯身一跪,悔恨不已地道:
“臣,谢陛下隆恩!”
这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是将臣子降职查办,甚至于抄家问斩,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心中复杂无比地跪地谢恩。
萧承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让禁军连拉带拽地将他拉下殿去。
吏部尚书张纮仔细看了看萧承的神色,方才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如今正是统计国家赋税之时,这户部尚书之职,不可或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