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江营地之中,大云建昌府承宣布政使,兼掌江阳郡事,当朝从二品大员杨延和,在身边十数名精干的护卫亲随簇拥之下,静静地坐在营帐之中。
营帐之中,一众摸不清杨延和为何前来的属官,此时有些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百无聊赖之下,杨延和随手取过李冰桌上摆着的一本账册,翻看一遍之后,心思顿时一起,当即朝身边的一名亲随挥了挥手,口中道:
“替本官看看!”
杨延和这次前来泸江营地,的确不是查李冰有没有贪腐的。只是此前,关于李冰贪腐导致桥基崩塌的非议极多,杨延和也不由得留了个心。
亲随闻言,当即行礼上前,接过账册细细翻阅一边之后,又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大人,未曾发现有什么疏漏。其中一应采购花销物价,也并没有错处。总体花销、结余,也与上报郡府的数额没有差错。这账册,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大人想调查,也只有从营地所用的材质之上下手调查了!”
这本记载着泸江营地大半个月来开销的账册,一应记载详细,账目清晰明了,便是粗略翻看,也并没有任何模糊的地方。
而杨延和,身为从二品布政使,身边带着的幕僚,那都是经验丰富,行事老历,眼光毒辣之人。
如此简单明晰的账目,杨延和身边的幕僚都没有发现什么,想来李冰的手脚是极为干净的,并不存在因为贪腐,而导致用料粗劣,桥基损毁的情况!
想到这里,杨延和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稍缓和,开口道:
“桥基所用的料材,是郡府派人出面采买,墨家组织人手制造,不会出问题!”
在建昌府数月,李冰与杨延和接触过多次,杨延和对行事干练的李冰颇为赏识。要不然此前,也不会拦下李冰上书的奏折之后,又在密折之中禀明此事。
如今知道李冰确实没有贪腐,他心中不由高兴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营帐之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之声。
身穿五品官服的李冰,掀开帐帘,快步走入,对着杨延和躬身一礼,道:
“下官李冰,拜见杨大人!”
杨延和脸上温和,点了点头道:
“李大人多礼了,本官今日前来,却是代京中而来,传陛下口谕的!”
听到杨延和是前来代京中传旨,又注意到杨延和态度如此,李冰又如何不能猜出结果?
至此,李冰原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连忙俯身跪倒,沉声道:
“臣,恭闻圣命!”
杨延和站起身来,整肃衣冠,轻咳一声,朗声道:
“泸江大桥诸事,朕已知晓。个中事务,皆由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李冰独断,各司、各衙全力配合,不可干涉!另赐圣旨,以封泸江龙王,任卿施为!”
一份口谕,便是萧承在给李冰背书,让他可以不需再担心其他,放手施为便可。
对于萧承无条件的信任,李冰心中顿时动然不已,俯身再拜,颤声道:
“臣李冰,必竭尽全力,不辱圣命!”
杨延和上前将李冰扶起,又从亲信怀中接过圣旨,交在李冰的手中,沉声道:
“营地若有所需,可差人前来禀报,府衙全力供给!陛下如此厚恩信任,绝不可让陛下失望!”
李冰面容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是!”
杨延和事务繁忙,将圣旨送到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带着人马离去。
不一会儿,李淳风推开帐帘,一进来便看到了李冰手中捧着的圣旨,当即朗笑一声,恭贺道:
“当今陛下,对大人如此信任有加。看来日后大人,必然是要青云直上,正印了大人你头顶青气昂然的气运异象,主青云直上的命格啊!”
李冰收起心中情绪,双手捧着圣旨,看向李淳风,正色道:
“陛下圣旨已至,何时开始?”
此时的李冰,心中仍为萧承的信任而感动不已,满脑子只想着誓死效忠,将差事办得又快又好。看到李淳风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催促起来。
李淳风见状,连忙出声道:
“现在开始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李大人还得先养精蓄锐才是!”
李冰闻言,微微有些错愕地道:
“还有,我的事吗?”
“自然,大人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听到李淳风的回答,李冰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冰听了李淳风的话,当即用饭休息,养精蓄锐。李淳风也没有闲着,反复检查着此前的布置。
第二日,旭日初升之时。
整个泸江营地,便再次繁忙起来。巨大的战船再次被调来,在军中高手的帮助之下,六根比此前还有巨大坚固的桥基,开始朝江中拖去。
而随着这些桥基逐一立起的时候,江上不小的动静,逐渐传到了暗潮汹涌的江面之下,一双足有灯笼大小的琥珀色凶厉蛇瞳,猛地展开。
下一刻,江中游动的鱼虾蟹鳖,便仿佛感受到什么危险一般,顿时四散而开。
江底淤泥翻涌,除了一双透着冷冽兽意的琥珀色蛇瞳,便只能隐约看到丈长的修长黑影,忽然盘旋而出,朝江上而去。
而随着这道修长的黑色身影游动,周身似有神异,泸江水脉随之呼应。原本便水流湍急的泸江,此时变得更加浪潮汹涌。
江岸之上,李淳风看着江中有了异动,当即道:
“来了!”
李冰闻言,当即喝道:
“传令战船即刻远去,江岸一里之内,不许青壮民夫靠近!”
“是!”
李淳风看向李冰,正色道:
“请大人奉圣旨上祭台!”
李冰当即整肃衣冠,双手捧起圣旨,与李淳风一起快步走上早就搭建好的祭台之上。
修建大桥所选之地,本是泸江之中水流最为平缓之地。
但此时浪涛激荡,最高时能够卷起两三丈高的浪花,肆意拍打岸边,便是原本泸江水流最为急促的河段,也不及眼前一半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