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p>
姜潜没有打断这份沉默。</p>
直至白蛇圣母的目光重新在他脸上聚焦，认真回答了他的疑问：</p>
“祖神，以及祂所携带的力量，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与世间的诸多规则存在诸多相悖之处。因此，难以避免地会对当前的世界的平衡造成影响，甚至是冲击。”</p>
“我不否认祂的力量十分强大。无论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起死回生’，还是难以根除的‘灵魂寄居’，毫无疑问，都是危险和欲望的源头。在祂被封印以前，就曾利用这两种方式造就了大量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般的生灵，篡改因果，用欲望填充他们的内在。”</p>
说着，白蛇圣母侧目望向神台之下的挽歌、沙金和阿依古丽，神情悲悯：</p>
“如果放任祖神纵横世间，侵染更多无辜的人，可以想见，这个世界将有多少生灵难以安宁，有多少灵魂将失去自由……”</p>
她是在回答姜潜，却未曾期待过会说服姜潜。</p>
所以，她只纯粹地回答了姜潜求知的部分。</p>
但她很快听到了一声轻叹，以及一句听起来更像是“玩笑”的决定：</p>
“好，我可以留在这儿，配合封印。在此之前，我还想知道更多。”</p>
听了这话，白蛇圣母原本优雅含蓄的容颜上逐渐晕染出讶异，甚至是不可思议：“你知道‘配合封印’意味着什么吗？”</p>
姜潜继续道：</p>
“据祖神自己的阐述，祂可以在任何被祂标记过的生命体中实现‘复生’，此番是被我用违禁手枪损伤了元气，才导致无法轻易转移寄生体。所以，仅仅是让祖神‘无处遁形’真的能阻止祂为祸世间吗？假设有一天，祖神恢复了元气，岂不是又要在其他被标记过的人身上大做文章。”</p>
“祖神现在四蛇融合兽王身上，目前封锁在我的意识空间。”</p>
几根纯白剔透的蛇鳞巨柱环绕神台、自地底破土而出，稳稳撑起将即将坍塌的顶部。</p>
神山幻境，圆顶宫殿深窟。</p>
烟尘散去，但见白蛇圣母不知何时已从昏迷中醒转，双手做托举状，仿佛地底生出的蛇鳞柱就是她肢体的化现，牢牢撑住了即将崩塌的地窟。</p>
自从姜潜被神山组织带走，除了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数天来没有主动发出过任何消息，可见神山内部情况的复杂性。</p>
听到这话，忌铭目光微动。</p>
这里便是神山组织的聚居地。</p>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更为隐秘，也更重要的身份：我是境内特殊行动部的成员。”</p>
忌铭微微颔首，目光始终凝注在前方：“按照金长老的说法，那位大人收服孔雀蜘蛛的初衷，就是为突破神山这道壁垒。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p>
白蛇圣母声音温软恬淡，纵使因虚弱乏力，她的姿容也依然能够令人赏心悦目。</p>
“接近尾声了，您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吗？圣母！”</p>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沙金都跟着松了口气。</p>
这些问题姜潜自然都考虑过。</p>
仍处于“假寐”状态的八人之中，除了幽木兰、刺蛾，其余人都处于生命迹象尚存的状态，这与“仪式抵达尾声”的预期似乎存在着明显的偏差。</p>
当下他压得住祖神，完全是因为对方元气大伤，处于最弱的阶段；若是待其恢复原本的力量，诛心锁和意识笼对祂的控制力就很难说了。</p>
把沙金听得直瞪眼：“你不会是真打算留在这儿接受封印吧？”</p>
“那您是打算？”姜潜尝试着问。</p>
这是「龙」牌觉醒后赋予他的能力：天子明辨。</p>
对于他和挽歌而言，此时保全主棋姜潜的性命，主动脱离危机，是他们活下来的先决条件。</p>
“什么？”</p>
……</p>
当然，让姜潜果断选择与白蛇圣母交涉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p>
……</p>
西部无人区。</p>
白蛇圣母低眉凝思，半晌才浅浅勾起唇角，抬眸望向姜潜，答非所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p>
姜潜目光凝聚！</p>
其次，因为祖神的存在，他意识空间中的另一隐藏兽王红鳞残龙也面临暴露的风险。</p>
远远望去，群落与连山密林融为一色，肉眼几乎无法辨识；但若有幸跨越过途中的“艰难险阻”，来到近处，便会惊叹于民族艺术建筑的宏伟与繁华。</p>
说完，他笑着看向满眼惊讶、并逐渐泪盈于睫的白蛇圣母。</p>
作为神山护法之一的狂蟒老妪仰面感叹，望向圣母雕像的浑浊的双眼中满载悲怆。</p>
哪怕是有品质极高的神职道具加身，也仍然令人不免忧心。</p>
此时正值黎明时分，距离日出最近也是黑暗正盛的时候。</p>
如果父亲是官方成员，那么创立了灰烬的龙神云中烁又是谁？</p>
“我想知道关于祖神力量隐患的一切。”</p>
……</p>
群山，圣殿西侧。</p>
这场仪式已进行了三日之久。</p>
姜潜神色微动，沙金则瞬间凝聚了瞳孔——神山圣母，来是出身于官方！</p>
但令他们更惊讶的还在后面。</p>
境内特殊行动部，那是什么性质的组织？</p>
圣母……她知道我是姜雪松的儿子……</p>
姜潜微怔，在最初交涉配合封印时，他的确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想要“了解更多”！</p>
关于神山那扑朔迷离的往事，那些玄机暗藏的隐秘，既然注定撤不开身，那不如就把一切了解透彻，当个清醒的囚徒。</p>
毕竟是自己追随多年的尊长，又如此绝美圣洁，令沙金暂时放下了刚才交过手的嫌隙。</p>
因为，位于圣殿中心的纯白圣母雕像表面，正在出现明显的裂纹……</p>
通过灵视视角，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正在快速消减的力量和持续下滑的生命状态。</p>
姜潜身处“笼”内，不便行动，于是凭借尚未解除的精神蛛网向二人传达了自身的“意志”。</p>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p>
姜潜看向沙金，刚要开口，整个空间忽然发生剧烈的震颤！</p>
神台所处的地窟本就结构复杂，震颤一经发生，立刻有断壁、碎石自高处砸落，在有限的空间内激荡起滚滚烟尘。</p>
最终，她微笑着评价道：</p>
“而且，你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通过杀死被寄生者来阻断祖神力量的污染看上去一劳永逸，实则后患无穷……但凡有选择，我都不会选用这种方式。”</p>
首先，祖神本身就是灾难，一颗不知何时就会引爆的炸弹。</p>
“嗯，你尽管去！”蜈蚣蚣应道。</p>
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一时间很难在对方的陈述中找到抓手：</p>
父亲，竟是官方成员？！</p>
届时，蜈蚣蚣与水藻彼此相视，后者再次将目光投向环绕圣母像跪坐的一众圣女、圣使。</p>
“你……”</p>
同处殿内的护法蜈蚣蚣，和圣母的贴身侍女水藻，也都流露出紧张叹惋的表情。</p>
短暂的混乱过后，圣殿之内再次恢复平静。</p>
沉默半晌，忌铭语气淡泊地开口道：</p>
这预示着储君仪式的终结点，即将到来。</p>
“失去自由，大概是最佳结果了吧？”姜潜几乎不假思索，“但这是仅限于我一个人的后果。”</p>
乘坐在狮鹫背上的蓝君贤，手里擦拭着长剑，笑着感慨：“真想不到，竟是羽族的情报帮上了大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