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 的声音, 卫洵记得清楚。不算之前听得那些能让人发疯的呢喃呓语，他还在醉美湘西当‘丙九’打尸化飞狐王的时候， 和他交流, 就是这个声音。

“瞧你说的, 我怎么会找不到你。”

卫洵笑道，边说边自然转头——但他刚转头，眼前就骤然一黑, 失明了！不，他眼前有布料的感觉，更像是被谁蒙住了眼睛。

“嗯？亲爱的别闹。”

卫洵摸向自己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竟然真被一条布料似的东西遮着。

好东西！ 能拿出手的绝对都是好东西。

卫洵心头微动, 但他刚抓住这根布条，还没扯下, 手就被按住了。

“不可视。”

对方轻声道, 他的手指很冰，指尖也不算柔软，更像冰凌。卫洵的身体本能打了个哆嗦，危机感，极度紧张的感觉, 从对方手指与他手背接触的那一点传来，不受控制, 生出的这些情绪也不是卫洵能掌握的。

更像是本能。

危险，逃跑。

“这样吗。”

卫洵有些遗憾, 他忽略了身体本能, 非但没有后退, 竟是反手握住了 的手指。

“我想看看你……这都不行吗？”

看一眼啊！

卫洵不仅是对旅社主事人好奇, 更惦记着自己那个名为‘主宰’的阶段性称号任务。想当初卫洵在湘西那接到这个任务后, 曾一度因它任务进度增长太慢，而将它暂且搁置。

直到进了这藏北旅程，在观察到诸如恶鬼之虫群，恶魔虚影种种事物后，它的任务进度就开始飞涨。其实在看到恰巴拉仁大恶魔时，它的任务进度已经涨过了20％，达到了第一阶段的标准，但它这任务奖励比较特殊，涉及到选择上的问题，卫洵暂时没管。

奖励可以先不领，攒着。

但任务进度可以先继续往上冲啊！

就比如旁边这个 ，如果能看他一眼，这任务进度说不定能飙升。

光听没有用，这任务就只能‘观察’才行。

可惜了， 不给看。

不给看的，能拿到遮掩布条也是极好的。

可惜了， 不给。

卫洵一退再退，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握住了 的手指。

小气，小心眼，是个变态。

卫洵悻悻的想。

但握住手指这件事，对方并没有再制止。

有实体。

单从握住手指，卫洵就获得了许多信息。

卫洵暗中攥了攥这根手指，亲昵晃了晃。还挺硬，能弯曲，有指甲，和正常人的感觉不同，有点像僵硬的尸体，但比尸体更冷，也比尸体灵活度高一些。

手指比他的长，手应该要比他的大。

卫洵又得寸进尺的，试探的手往上，想握住 的手，但却没有成功，对方避开了。

“你是想……握住我的手吗？”

卫洵心中一凛，表面却是有点讶异，有点遗憾，又有点期盼“难道不可以吗？”

随后他自顾自道“也对，我的手上有血，确实不干净。”

小心，谨慎，试探，看底线在哪里，一旦不对立刻转移话题。

但对方却没有借坡下驴，而是在卫洵话音落后轻笑一声。

“不，是我的手，不够干净。”

他随意道“会脏到让你发疯。”

霎时间卫洵差点就松开攥住的那根手指了，脏到发疯是什么概念？一瞬间他脑补出了无数可怕场面，但很快卫洵冷静下来。

关键不在脏，而在‘发疯’上。

不能听，不能想，不能看，不可触碰，这是最初卫洵对那些异化的，强大的存在下的定义。 自然在这范畴里。

卫洵是旅客时，连听他声音都快要发疯，思维混乱，而且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后来虽然逐渐适应，但那些也只是残存的呓语力量，并不算真的说话。

但他是导游时，却能听清 说话了。

虽然还是不能看，但已经能触碰到他，虽然只是一根手指。

卫洵觉得不仅是自己目前是导游，而且也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深渊脱不了关系。

他好奇的是这种会让人发疯的力量，究竟从哪来。难道是深渊之力吗？

导游更能承受深渊之力的侵袭，异化后仍保持理智就是证明。但当导游异化到一定程度，或者说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导游会不会也变成这种‘不可听，不可看’的存在？

那‘丁一’一直跪拜在外，不抬头去看，真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他不能去看？

有意思。

“我哪会嫌你脏呢。”

卫洵随口敷衍道，随后心头一动。脏，如果那种不可知的力量，真的是深渊之力，那 说的脏，他对深渊之力，是持厌恶的态度？

卫洵之前通过契约推测， 和安雪锋是同一个人，对深渊之力敌视这点，似乎也是证明。除了导游，旅客们应该都是敌视深渊之力的。

但 是旅社主事人，安雪锋是旅客，他们俩是怎么分裂开来的？之前他提起安雪锋时， 确实有特殊的反应，他们现在到底算是分裂开来的‘同一个人’，还是已经算单独的两个个体了？

“我之前看到安雪锋了。”

卫洵蒙在布条下的眼珠转了转，试探道“他说……”

卫洵的声音骤然消失，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嘴唇上。

“不要总提起他，好吗？”

轻声道，虽是问句，但他温和语气中却透露出危险的意味。

他并不是在询问卫洵的意见。

□□，不容置喙。

“这明明是你我的约会。”

这是你我之间的约会，不要再提起别的人。

卫洵？？？

约会？

他难得震惊，这难道也算是约会吗？

说实话，要是他卫洵有了爱人，准备约会的话绝对会玩出各种花样，让对方惊喜满意。

没有准备，没有计划，你这张口一来，就是约会了？

别闹。

“在深渊约会吗？挺好啊。”

反正他俩也不是真对象，卫洵不纠结这玩意，既然 说这是约会，那好啊，卫洵立刻抓住重点。轻描淡写，用那种去游乐园要坐过山车的语气道

“我超喜欢深渊的，亲爱的，我们去骑魔龙吧。”

之前他仰躺在地时，看到头顶猩红天空有庞大黑影掠过，卫洵不清楚那是不是龙，但怎么说都是深渊，有个魔龙也正常吧。

他下来可不是和 唠嗑的，是要捕获深渊生物，和对方建立联系，从而标记深渊的。

“你的领地中没有深渊龙类存在。”

不提别的男人， 表现出来的脾气性格倒还算好。

“往东一百三十五里，白骨峡谷，有一头深渊幽灵巨龙。”

深渊里真的有龙！

“好可惜，我现在过不去。”

卫洵把 说的全都记了下来，是真的遗憾。哪个人不想看看龙呢，深渊幽灵巨龙，听着就很强很帅。当头深渊巨龙也挺好的，卫洵还不清楚自己的异化态到底算是什么恶魔。

虽然长角，有恶魔长尾，应该也有翅膀，但大体上是个人形。

龙才最酷啊！

我该标记个什么东西最好？

卫洵漫不经心抓住 的手指，心不在焉捏在手里。标记的深渊生物当然是越强越好，但除了几次掠过天空的黑影外，卫洵目前没感觉到什么很强的存在。

也许标记一只魔虫是最佳选择，魔虫之球目前还是破损状态，得称号升级才有修补机会，魔虫支配者的称号要升级，魔虫应该是越多越好，越强越好。

而且再来的话，最好是有不同的作用。他现在手里几只魔虫，各有各的用处，要是再来个功能重复的魔虫，那也没太大用处。

卫洵正在沉思，这会旁边的 却又开口。

“不问我吗？”

问？问什么？

卫洵现在对 方面，疑惑仍旧很多，未知也很多，但目前他最关心的，能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其他的事情，他现在实力太弱，问了也白问，说不定还不能听。

而且他不想太刺激 ，现在爱意的影响还在，万一问的问题太深，比如玛瑞亚蝴蝶到底是什么，我身上碎片来自哪里之类的，把 给刺激醒了，那可就完蛋了。

毕竟这人可是能让他san值暴跌的存在，非常危险，卫洵追求刺激，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故意找死。

“嗯？”

卫洵回了个疑问的语气词。

问什么？他不知道 还想让他问什么。

那就让对方自己说出来。

似是叹了口气，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他在右边。但卫洵没感到右边有任何存在，除了他握住的这根手指。

是真的很强，他和安雪锋对比起来，谁要更强？

“你走神了。”

“抱歉。”

卫洵回过神来，歉意道“你知道，我要标记这个深渊节点才行。但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深渊生物……好吧，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咱们的第一次约会上想这些。”

卫洵想了想，拿出一块白水晶。这是一块圆形的水晶，它有苹果大，卫洵将水晶夹在左臂和左腿间，右手执狂徒之刀，在水晶上细细雕刻着。

狂徒之刀是真的锋利，雕水晶就跟切蛋糕似的。卫洵还召唤出了魔火。

狂徒之刀雕着，魔火烧着，打磨着，水晶碎屑窸窣掉落，渐渐地，圆球水晶变成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花。

“玫瑰花，送给你的礼物，纪念我们第一次约会。”

卫洵微笑，厚着脸皮，神情自若，管这坨基本看不出是花的玩意叫玫瑰，还就真递到自己身边。他有些遗憾，真挚道

“没有左手，雕的难看了，这约会也来的太突然，没什么准备。但无论怎么说，都该有礼物的。”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卫洵手里的水晶花消失，应该是被 接过去了。

在沉默了一两秒后， 轻笑，声音里的情绪比之前，似乎多了些什么。

“谢谢你的玫瑰，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卫洵淡定点头，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疯狂暗示！

我左手没了，断了？看到没？没看到我讲给你听，你该把我左手找回来，接好吧。

这约会来的太突然，什么准备也没有，这是你的问题吧。

就算你没关心我断了左手，准备的这第一次约会这么仓促，我也不生气，我还现雕刻了礼物送给你。

你也该送我礼物才对吧！

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啊！

卫洵想到，但凡有点正常良知，都应该听懂他话里的一些隐含意思了吧。

“你说得对，第一次的约会，确实有纪念意义。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真的吗？！”

卫洵顿时笑容灿烂。别管 是早准备的，还是要现准备，哪怕是他身上的某件物品，都绝对是好东西！

之前卫洵还想着这块裹眼布，现在他不想了， 既然说是礼物，就肯定比这更珍贵！

“真的。”

卫洵听到一声轻笑，这笑声很轻，不仔细是听不到的。

“你没有问，我还以为，你不期待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

卫洵有点服气，原来你上面说‘不问我吗？’指的是这个？

好家伙，你怎么这么拧巴。

“我当然期待了！”

卫洵笑道“你准备的礼物，肯定是我喜欢的！”

“你会喜欢的。”

那根冰冷的手指从卫洵手中抽出，落到他的心口。

砰！

卫洵心跳错了一拍，一种并不熟悉的感觉，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好像有一把火点燃了心脏，烫，灼热，心脏紧绷，心跳错乱，难以忍受的窒息感。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本能想要蜷缩起身体。

这是疼痛。

卫洵忽然意识到。

这是疼的感觉。

而 的手指已经从他胸口前移开，一路向上，从锁骨，到脖颈，到下颌，再到脸颊与额头。

那手指在他的眼睛处顿了顿，最后却又下落，停在了卫洵的喉结处。

“这……里……”

卫洵已经听不清 的话了，他剧烈喘息着，痛苦席卷而来，像被烈火焚烧的热，却被热要更加严重。

是从心脏迸发而来的疼痛，席卷全身，身体的本能让他蜷缩，但无形的力量却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挣扎

好疼啊，太疼了。

卫洵却在笑，哪怕他痛到笑容有些扭曲。

“哈——”

他从没有如此疼痛过，痛到浑身颤抖痉挛，灵魂战栗，哪怕是在进入旅社前，一个月的噩梦，他在噩梦异化成怪物死亡，都没有此刻疼痛。

快乐，病态，惊喜，不满，剧痛中卫洵抛下了所有的伪装，泄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

他因痛苦而快乐，因追逐疼痛而病态，因剧痛突然到来而惊喜，因 而不满。

是真的不满，他妈的，不会吧不会吧，这不会就是 的约会礼物吧？

“当然，不是。”

恍惚间的卫洵听到了 的声音，他倒抽一口冷气，就在这一刻心脏处的疼痛又加剧了。

而且这剧痛并非在身体表面，不是外伤，而是从心脏蔓延向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