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上书之前,寡人就曾闻水攻大梁之法,此法令寡人心神震动。”
“大梁城,乃冠绝诸夏风华富庶之地,聚集诸夏泰半财货,非同寻常之城池。”
“观王贲文书,决水而战,随时可行,然是否采取此策,我等还需细细斟酌,可惜大田令此刻正在南郡,否则,以其当年在鸿沟水利之法,当有所言。”
舆图而观,王贲欲要水淹大梁,则需要占据魏国河东逼近大梁城的要地,似乎……暂时受到些许拦阻。
可王贲既然有此文书,则表明有足够把握。
放下手中玉勺,欲要聆听群臣之意见。
“以水为兵,亘古未尝闻也。”
廷尉王绾慨然而道。
“晋末水战,赵氏并未因此而灭,是故并未撼动天下,也有晋阳之城根基略高之缘故。”
“今日则不同,大梁城处平原开阔之地,若然真的诀河水攻之,焉能不死伤庶民万千?果然如此,秦国纵然得到中原,其利何在?道义何在?”
“义利两失,何以安诸夏?”
随即,王绾从条案后起身,行至殿中,先是一礼,而后说到出自己意见,明显是反对水攻大梁城,且不合秦国一天下之道义根基。
霎时间,整个厅殿之内,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
道义根基这个话题……着实有些沉重了。
“老臣之见。”
“就兵戈之事说道兵戈之事。”
“果然水攻大梁城,王贲必有周密之安排,断不会使得满城庶民遭人鱼之灾祸,若然强兵攻之,以大梁城的城墙和内部粮草储存,怕是三十万大军都得耗费三五年。”
“老臣所想,果然水攻大梁,而决水淹没大梁城,却又有另外一个麻烦,距离大梁城最近的大河远在百里,怕是决水难以有效。”
“纵然决水,也得花费颇多民力,中间若有变故,则耽搁不知几时,怕是也得一岁有余。徒劳如此,还不若强兵压上。”
国尉尉缭子起身,一礼而落,国府对于王贲攻魏的进度掌握很清楚,目下,王贲已经陈兵于大河以北。
而以眼下魏国庙堂的混乱,魏王倾向于调兵守卫大梁城,而非御兵于外,以至于大梁城空虚,偏偏嚣魏牟以为应该率兵抗秦大秦于大河以北。
以免使得秦国真的决水淹没大梁城。
无论如何,就水攻大梁城而言,还有另外一个不小的难度,那便是大河距离大梁城很远,足有百里,根本不足以淹没大梁城。
除非秦国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于此一点,李斯到有所言。”
“说来,还是昔年李斯与郑国大战郑国渠的时候,闲暇所聊,郑国身为水家,对于诸国诸般水利了然于胸。”
“点评魏国鸿沟之时,曾有语,鸿沟乃是从东去大河分出一口南下,引入大梁城外,宛若护城之河。”
“是故,李斯以为,引水淹没大梁城,决水之口并不在大河,而在鸿沟,只是……郑国曾语,鸿沟水量不足大,非有从大河之口决开补水,方能成其势。”
“如此,则大秦并不需要耗费大多气力,苏代与信陵君所语荥水之决口,应为此。”
李斯起身,出列中央,拱手一礼,大梁城外的水利不算复杂,口中之语,一条大河东去,南下分出一条鸿沟,成为大梁护城河。
水攻大梁城,乃是从大河口子决开更大,汇入鸿沟,成其势力,进而以护城河水之力,淹没中央大梁城。
果然,李斯缓缓之言落下,殿中群臣目光看将过去,尽皆为之颔首,上首的昌平君熊启亦如此。
“这……这一点老夫却是未有了解过,鸿沟既然通大河,何以水量不大?”
大河贯通整个诸夏,水流水势更是堪为诸夏第一,水量不需说。
尉缭子兵家传人,十多年来一直著书《尉缭子》,于大梁城外的鸿沟却是了解不多,今日听得李斯一言,略有奇异。
“郑国其言,乃是水事。”
“鸿沟修筑甚久,历经魏国几代方才修成,通水百年,早先魏国实力强大之时,还能够以财货之力疏通河道。”
“然近年来,鸿沟之内的水道已经淤塞过甚,国府也无多余财货疏通河道,再加上战乱连绵,以至于大梁城内早有民谣。”
“曰鸿沟泥塞,半渠之水,河水滔滔,稻粱难肥。”
李斯对着国尉一礼,近前一小步,迎着上首大王与左右重臣之目光,说道鸿沟水量不大的具体缘由。
归根结底,战乱之耽搁,财货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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