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真实和那些虚假,对与错,正义与邪恶,平等与不公,国际平等联盟与布列西临时政府。
无数的东西中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涌现。
他发自内心地抵触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他没得选。
在士兵的监视下,他拍不了真实的照片。
就算能拍,报纸的审核、印刷、传播,也都不会允许刊登这样的照片。
而且自己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会立马被认作是国际平等联盟的奸细遭到清算。
自己的命,自己的家庭,比人性、尊严重要……
真的——
比人性、尊严还要重要吗?
记者想起了自己刚从事这份工作的那段日子。
他经过几个月的暗中调查,揭露了工厂主的谎言,帮助了十几名被诬陷偷盗工厂原料的工人获得清白,拿到了应得的赔偿。
虽然后来他遭到报复,被迫从第一家报社离职。
但这件事让他至今深感骄傲。
寻找真相,坚守心中的那份正义,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这就是他做记者的目的。
要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自己做这份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曾经的那股信念重新遍及身体,记者的手摸向了相机,他不动声色地换了套胶卷,一边左右暗暗观察士兵,一边寻找着机会。
只是四五秒的时间,他的额头就渗满了汗珠,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
“小心点。”身旁的士兵伸手扶住了记者,带着点嘲笑的语气道,“不用怕这么害怕,那些贱民不敢动手的。再说了,有我们在。”
“……谢谢。”记者稳住身形,没敢直视士兵。
“前面就是车子了,你上了车直接回报社就行。报社也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地方,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士兵接着道。
记者看向前方,汽车距离他不到七八十米的距离,一眨眼就能到。
不能上车。
不能回报社。
现在是最好的记录真相的机会。
问题是士兵紧跟着自己,自己现在举起相机拍摄乱象肯定会引起注意继而被怀疑的。
绞尽脑汁思索不出办法的记者只得尽可能放慢脚步,拖延上车的时间。
“麻烦你快点,难不成要我们背你过去吗?”士兵催促,引来了同伴们阵阵低笑。
“不、不用,谢谢……”记者不得不加快了一点。
怎么办?
怎么办?!
拍还是不拍?!
真相就在眼前,只需要按下快门,留存胶卷,谎言就迟早会被戳破!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距离汽车越来越近,记者记录真相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就在他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拍下照片,之后再想办法和士兵们解释时,有两个市民从汽车的一侧忽然冒出,向自己扑来。
“你不配做记者!”
“把相机交出来!”
“都给我停下!滚开!”
“停下!”
“再不离开我们就开枪了!”
士兵组成了人墙,将记者护在了身后。
“你们这群人渣败类!为了那伙权贵居然把枪对准平民!”
“你们只不过是权贵们的走狗!一群可以随时被抛弃的工具!”
“别废话!都给我滚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想死想活?!滚!”
“呼……呼……”记者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在这绝佳的机会里端着相机,不住颤抖的手悬在快门的上面。
“砰!
”
在争吵转变为推搡后,一名士兵的枪走火了。
子弹贯穿了面前平民的胸膛。
平民瞬间瘫软在地,双目无神。
“你们杀人了!你们杀人了!
”
“都、都滚开!再敢上前,你……你、你也是这个下场!”
“我和你们拼了!”
“砰!”
看着两个平民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面容苍白的记者终于按下了快门。
“卡察!”
“砰!
”
“卡察!
”
“砰!
!”
“卡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