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看了半天,也见不得半点心虚,终于很是佩服地叹了口气,“不亏是享誉天下的铁胆神侯,即使是东方不败自诩武功天下第一,张真人修为震古烁今,王重阳号称再世人仙,他们的脸皮与你相较,只怕也输你一筹啊。”
朱无视面色不改,全当任我行并非讽刺自己,“不管如何,李寻欢暂时不能动。”
任我行却冷笑道,“我知道,你一来是不愿全心全意给我做事,二来是忌惮李寻欢背后的李唐李宋两家,三来是你眼见我的困扰,唯恐自己的吸功有所缺憾,所以也觊觎北冥神功,四来恐怕是想要用一用李寻欢,铲除一些异己,正如好不容易拿上一柄好刀,自然要物尽其用再融掉,是否如此?”
朱无视摇头道,“任教主却错了。”
任我行道,“哪里错了?”
朱无视说,“第一点就错了。”
他看着任我行,脸上忽地露出了讥讽而刻薄的神色,一字一字地说,“任教主有青龙会撑腰,朱无视怎敢不为兄尽心竭力乎?”
——青龙会。
这个名字从朱无视的口中说出来,却叫任我行的脸色微变。
青龙会,这正是救他出西湖的势力。
这话明里是在解释,实则却是在暗讽任我行堂堂日月神教的教主,现在却要靠着青龙会这颗大树才能回来夺权,任我行何等不可一世之人,怎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任我行忽然干笑了两声,声音尖锐,犹如金铁,“朱铁胆果然名副其实,胆大得简直能包天了。”
他却骂朱无视“狗胆包天”!
说话之间,椅子扶手之上,一根手指忽然弹了弹。
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很奇妙的声音,就好像是朝着一个羊皮袋子里疯狂地灌水,一下一下涨大这个羊皮袋子一样,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但是若循着声音看去,只看得空无一物,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羊皮袋”。
朱无视不知是比任我行更沉得住气,还是根本未曾听出来其中隐语,面色不改,只挑了挑眉。
他伸手一指,凌空点去。
空气之中忽地“啵”一声,登时一下爆裂开来!
伴随着这一个声音,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桌椅、碗筷、烛火,在这一刻全都动了一动。
烛火飘摇跳跃,拉扯着两个人影起落。
碗筷和桌椅则在一连串咔咔声响中,尽皆当场碎裂。
那种碎裂根本不同寻常,简直像是它们本就是裂开的,只是被人用线拼在了一起,现在轻轻一扯,当场分崩离析,是那样的干脆,也那样的简练。
紧随其后,才有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侵泄出来的气流,从两人的中间一片空间,朝着四面八方凌厉无比地打砸过去,房间里的事物已经碎成了一地,只剩下墙体四壁遭受反复的冲击,甚至都有了一种摇摇欲坠的趋势。
对视着的朱无视和任我行发丝飞舞,却只看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朱无视背负双手,忽然轻轻一跺脚,“停。”
如同金口玉言一般,房间立刻就稳固了,不摇动了。
任我行目光一瞪,却不说话。
整个房间,唯有他坐下的椅子毫发无损,但他也只能保住这一张椅子了。
朱无视却笑了,笑得弧度不大,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任教主的话我记着,但总归得从长计议。不过我有一事,倒是十分好奇。”
朱无视笑得越灿烂,任我行就越是面无表情,“请说。”
朱无视道,“依我看来,任教主实已完善了吸星的缺憾,早晚可达到‘先天罡气’的境界,也不输给在下,又何须什么北冥神功了?”
任我行似乎并未想到朱无视会这么说,愣了一愣,看了他两眼,忽然笑了,“我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对对对,对极了,你哪有能耐看出来。”
朱无视一怔,“什么?”
任我行笑得已让朱无视觉得很恶心,“恕我直言,老弟你的武功天赋,实在是……”
朱无视皱起了眉,怒喝一声,“你什么意思!?”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我说你天赋不行,正如你和古三通同样得到奇遇,怎么也要弱他一分一般。你若得到的是吸星,只怕也只能坐以待毙了,否则你怎看不出我只是暂时解决了问题,要再进一步就又会复发?”
朱无视双眸射出锐利无比的光芒,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你!”
即使是被骂作狗也未曾愤怒的朱无视,现在却被古三通三个字给激怒了。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不败顽童,实在是朱无视心病中的心病。
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朱无视决计要让其见识见识吸功的厉害。
偏偏是任我行,此人现在背靠青龙会这座大树,这个势力是少数能够横跨三国的组织,其中深不可测,即使是朱无视也只见过他们冰山一角的力量,就这也足以令朱无视心生敬畏。
别说任我行武功极高,手段层出不穷,本就难杀。就算他束手就擒让朱无视去杀,朱无视也得投鼠忌器。
一念及此,朱无视面色又青又红,忽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了,李寻欢会交给你的,只待我用完了他之后。”
砰一声,房门已关。
但任我行传音入密的声音,却隔着房门传进了朱无视的耳中,“别怪为兄的没有提醒你,你的吸功虽比吸星完善,却也有自身缺憾所在,在此类武功之中,也就唯有北冥神功最佳,你若想要再进一步,也得指望着这门武功不可了——毕竟,以你的武学天赋,又怎能如为兄一般完善神功,就只能照本宣科按照武功练了!哈哈哈哈!”
朱无视面不改色,似没听到一般疾步而去。
他走过的路上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树冠如盖,但在他走过之后,大树的树冠上所有的叶子居然莫名其妙全部枯萎了。树叶之上,饱满盈绿的光芒顿去,变得萎靡干枯,丧失了一切生命力,似乎一下子全部都穿越到了秋冬时节。
风一吹,哗啦啦,大片大片的枯叶纷纷扬扬,如雨而落。
而另一边,黑暗的房间之中,任我行等到朱无视远去,笑容顿收,神色逐渐狰狞,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
他虽然激怒了朱无视,但自己又何尝好受?一代枭雄,几时轮到了靠着青龙会的名头才能保全自己的怂蛋?即使再嘲讽朱无视又能怎样,向问天和江南四友死了便死了,自己的人被杀了,自己居然连对李寻欢下手都没办法,这是怎样一种屈辱?
他吗的,久久未出江湖,这一个一个后辈,怎地都这样难对付!难道我真是老了没用不成?
任我行忽然怒喝一声,狠狠一踩地面,长身而起,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房间许久之后,这间又矮又小,又黑暗又逼仄,处于整个bj城角落,谁也不会在意谁也不会注意的房间,忽地摇晃了一阵,然后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