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抱着裴汉哭了半宿,只觉得世道不公,凭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凭什么那些富户雇主可以那么欺负她,又凭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无法长大
自此她就恨极了城中富户。
所以当裴汉功成名就,将一个曾让她缝补衣衫的富户抓了起来,砍掉四肢,活活剥皮,折磨至死的那一天。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
然后连着很多天,都笑得很开心。
而自打那些雇佣她的富户死绝以后,她又盯上了那些怀胎女子,尤其是和她当初同样月份的女子。
裴夫人用棍棒殴打她们,直到落胎见红。
既然她的孩子长不大,那么所有人的孩子都该长不大。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解气,才能让她觉得公平。
而她的男人,那个权势滔天的封疆大吏也很支持她,无论裴夫人想做什么,他都会护着,义无反顾。
可是今天,这个男人死了。
裴夫人眼中的光,缓缓熄灭了。
她抓起裴汉的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庞,柔声道,“你别怕,无论你在哪里,我都陪着你。”
说罢,她拿起一旁的玉簪狠狠划向脖颈,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脖颈,染红了半块白布。
裴夫人扑倒在裴汉怀中。
临死前,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看到了家徒四壁的房舍、缝补不完的衣衫,看到了秉烛夜读的书生。
如果时间停在那时候,该多好啊…裴夫人凄然一笑,再无声息。
……
城中的雾气很浓,大多数百姓还没起床,但那些贩卖早餐的铺子,已经点燃了烛火,准备开门做生意。
吱啦!
一位店主打开铺门,准备迎客。
忽然,他的眼睛扫向街面,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顺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街面上有一堆鲜血、内脏和残肢,还有一堆红白脑花洒在地上,比撒上酱油的豆花还要鲜艳。
啪!
他一下关上了铺门,然后吹灭了屋内火光,不敢做今日的生意了,不止是他,街道上的铺子接连关上。
一盏盏烛火熄灭。
直到清晨时分,外面响起一阵阵喧嚣声,他才重新开门,看到了拥挤的人群,那群人脸上满是快意。
店主状着胆子凑近了一些,终于看清了情况。
“活该,死的活该!”
一名挑夫指着一具被掀了天灵盖的尸体,咬牙切齿,“老子给老婆、孩子买肉都没钱,还天天来收银子,死的活该。”
呸!
他一口浓痰吐在脑袋豁口,却又觉得不解气,用手中扁担狠狠抽打尸体,不断发出‘砰砰’的沉闷声响。
挑夫身旁,有一名妇人面容扭曲,搬一块大石头砸碎一颗滚落的头颅,“闺女啊,程雷这混蛋死了,你可以瞑目了。”
妇人嚎声大哭,挤出了满脸皱纹。
一旁,还有一名少女,狠狠揣着一根连着头颅的脊骨,边笑边哭。
店主目光转移,忽然看到一张眉心带有伤疤的面皮,躺在一具死尸前面,他的眼睛瞬间血红。
这人他认识,名叫万涛。
五年前去他家收抚恤银,自己因为交不上三倍的银子,就当着他的面,硬生生打断了他儿子的脊椎,直接瘫痪。
他儿子当时才五岁啊,五岁!
店主面容狰狞,跑回店内拿出一把菜刀,然后折返而回,朝着尸体砍去,一刀又一刀,直到将尸体砍成碎肉,才肯停下。
“哈哈哈哈哈哈!”
店主丢下菜刀,捂着脸,边哭边笑。
他实在压抑了太久、太久。
不仅此处,静州城其它地方也是如此的场景,街道上,巷弄中,都聚集着人群,肆意发泄着压抑多年的郁气。
那些原本就是碎尸的血肉,被他们再次砍烂、砸碎,最后被踩到泥土里。
……
王家小院。
王莹与母亲起床后,就在脸上抹着锅灰,陪着母亲一起买菜,却发现巷子里的树枝上,挂着一套衣衫,地上也有着许多土黄色的颗粒。
王莹低头抓起一把,仔细打量,干巴巴的,像是黄沙,却比黄沙要轻一些,她忍不住问道:“娘这是什么”
丑陋妇人脸色一变,一把打掉少女手中颗粒,训斥道:“快扔了。”
王莹笑了笑,觉得母亲有些大惊小怪。
丑陋妇人想起昨晚从门缝中偷看到的场景,最终没有回答女儿,她不想女儿知道那些恐怖的事情。
母子两人一路走到大街上,来到熟悉的菜场,却发现这里早已人生鼎沸,一个个面露喜色。
不复之前的沉重。
丑陋妇人和女儿逛着菜场,发现了细微变化。
那个欺行霸市,每天在此收保护费的郝广坤没有出现,他的小弟也没有在附近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