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衣抱着衣服，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弟子看着那背影，实在无法跟以前那个光鲜亮丽，高傲自信的聂青衣联系起来。

车厢里，苏瑾下缓缓闭上眼，她以为这次她便是把沈千雪从泥潭里拉出来了，可没想到他的性命依然握在周冀的手上。

一旦沈千雪对周冀没用了，或者站在了周冀的对立面，沈千雪性命堪忧。

苏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暨城。

周冀坐在书桌前，捂着脸，泪流满面，他的声音颤颤巍巍，充满悲戚。

“我也不想的，以前我还想过，你既然喜欢苏瑾下，那我们可以谈谈合作，既能共谋天下，又能让你二人结为连理，永远在一起。”

“可谁曾想，苏瑾下竟执意起兵，与我为敌，我本也没有在意，谁知聂青衣竟告诉我，琉璃主的血能医百病。”

“你可知这心疾伴随了我一生，每每夜里我都会因为喘不上气而突然惊醒，然后吓出一身冷汗，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会睡着再也醒不来。”

“我不是怕死，我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父皇寡情，又子嗣众多，他根本不在乎我这种和贱婢一夜欢好生下的孩子，我和母妃受过多少凌辱，你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我也不是天生就有心疾。那是一天夜里，几位皇子公主被太傅训斥了，心情不好，恰巧遇见了我，他们为了出气，便将我推到湖里，看我快淹死时才把我捞上来，之后又将我关在闹鬼的废殿之中整整三天三夜。最后是母妃以死相逼，闯到父皇跟前，才将我找到救出，我却因此落下心疾。”

“可笑的是那几个皇子公主仅仅只是被罚闭门思过，而他们的母妃却因为这件事恨死了我母妃，他们暗中做鬼，诬陷我母妃与侍卫通奸，皇后直接下令将我母妃杖毙！”

周冀泪如泉涌，悲戚地伏在案几上，“我不甘心啊，我若就这么病死了，怎么为我母妃申冤，怎么对得起我曾经受的那些苦和这一路以来的艰辛，我不过是想要苏瑾下的一点血罢了，她动动手指就能救我，可她偏偏要与我作对！”

苏瑾下猜得没错，周冀的第一招便是装柔弱，装可怜。

他的身世固然可怜，但苏瑾下不欠他的，麦孜孜也不欠他的，他为了自己活而伤害别人，便是错！

周冀的身世沈千雪自然是知道的，周冀偶尔也会提起一两句，但没有向今天这样说得详细。

沈千雪以往听到的时候，总是心中酸楚，想着比起周冀，自己已经算是幸福。

可今天，他听着那些悲鸣，心中只有平静。

“苏瑾下的血没有那么万能，她为了救孜孜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月月放血，才将孜孜救回来，而她也是人，流血的时候也会疼，她的血也有流尽的时候！”

“从我认识她开始，她便一直在流血受伤，可她从未喊疼，可是，不能因为她不说疼，我们便以为她就真的不疼，不能因为她的血可以救人，我们便能够随意索取！”

“孜孜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可你轻易地伤害她，牺牲她，如果有一天我的死也能为你提供价值，亦或者我挡了你的路，你是不是也可以轻易地杀了我？”

周冀疯狂摇头，“不、我没想杀麦孜孜，是聂青衣，是她的主意，她说只要我把麦孜孜引出去，她就可以利用麦孜孜对付苏瑾下，我没想到她会对麦孜孜下杀手！”

周冀凄楚地看着沈千雪，“你我兄弟之间的情谊是我最看重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杀你呢？我算计所有人也从未想过算计你啊！就算你今天要替苏瑾下和麦孜孜报仇，要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有半点反抗。”

周冀身子瘫软，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

可周冀心里很清楚，越是这样的话，越能绝了沈千雪对他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