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停车场出来，开到二纬路直行，往航站楼联络线。</p>
管斌想了想，说，“你不是不觉得，我一天天跟着你，赶都赶不走，目的性很强。”</p>
孟时闭着眼睛，“说实话，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该是我谢谢你。”</p>
管斌沉默。</p>
孟时睁眼看车上的佛公摆件，无头无脑的问了一个之前问过的问题，“你信佛吗？”</p>
管斌楞了一下，想起他搞砸《空禅》之后说的‘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半开玩笑的说，“我是该信，还是不是不该信。”</p>
孟时不答。</p>
管斌细细的想了两分钟，说，“该是有个寄托，但不一定是佛，说句不敬的话，这个寄托只要能在低潮的时候给予力量，它甚至可以是小时候养的小狗。”</p>
孟时说，“你能留半年档期给我吗？”</p>
管斌几乎没有思考，点头说好。</p>
孟时看他。</p>
他说，“我目的不就是这个。”</p>
孟时摇头，笑道，“陪我去趟北海公园吧。”</p>
管斌开车很稳，目视前方，只用余光撇了他一眼，问，“你和贾树道到底在玩什么东西？”</p>
贾树道这一个月里，一共来过三次轻雪传媒，每次孟时总是“恰好”不在，让一些问题一直无法解决。</p>
秦轻雪希望孟时策划的《乐队》以三方联合的形式出品。</p>
这三方是，轻雪传媒、华石（京城）、还有没有成立的孟时工作室。</p>
她想让孟时弄个工作室，以制作和策划的身份从公司独立出去，让《乐队》以三足鼎立的形式，安安稳稳的发展。</p>
秦轻雪不怕贾树道不同意。</p>
虽然孟时表面上什么都没有，但老崔和没了楼三的“八百里秦川”，像两座绕不开的大山站在他身后。</p>
而且鸟巢那一场后台发生的事情在圈里小规模传播之后，他目前声望很高。</p>
只是他一直没出来说话，不和人接触，埋头鼓捣女团和沙雕剧。</p>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陆端存在知道《极道女团》的剧本之后，才会联想那么多，心里不断拔高孟时的立意和圈内地位。</p>
而贾树道也确实不反对，他一直在等孟时把工作室支起来。</p>
孟时问管斌，“你觉得贾树道，人怎么样。”</p>
管斌对贾树道了解有限，就只是知道他接替了华石（京城）原来的总经理张仁沛，目前正在和公司谈一档综艺的合作。</p>
所以他只能从外貌来想该怎么回答孟时这个问题。</p>
贾树道个子不高，一米七挂点零，年纪不小，五十多了。</p>
在公司遇到过两次，都是一身黑，第一次是POLO衫，第二次换了更正式的衬衫。</p>
无论来时还是离开，都是目光平静，脸上带着笑。</p>
“他……”管斌本想说，他人看起来挺好，可又觉得这两个字太笼统。</p>
想到陈与说的孟时和贾树道的恩怨，停了停，说，“你们不是和解了吗？”</p>
孟时坐在副驾驶，身上绷着安全带，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说，“我们在玩一个猫抓老鼠的游戏。”</p>
猫抓老鼠？</p>
管斌很诧异，说：“秦经理说，现在公司和华石合作的项目是你促成的，这又是闹什么？”</p>
孟时沉默，有些走神。</p>
管斌有些着急，“诶，你这就没意思了，话说一半，我憋的心里难受，心里难受，状态一定受影响，没状态，晚上那戏可演不好，他‘抓’你干嘛。”</p>
孟时回过神来，说，“不是他抓我。”</p>
“啊？”管斌疑惑不解，“你抓他？”</p>
孟时摇头，伸展了一下长腿，“猫抓老鼠，没分出个胜负，就说不清谁是猎手，谁是猎物。”</p>
管斌说，“不懂。”</p>
猎手？猎物？</p>
他是真的搞不懂，孟时和贾树道之间的关系。</p>
“不要说你不懂，连秦轻雪和老秦都没想明白，不然就不会老想着让我和贾树道坐下来，再好好聊聊。”</p>
孟时说着，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可能只有陆佳那个沙雕爹，看懂了些贾树道的心思。</p>
管斌沉默了好一会，才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说，“你后面是谁！”</p>
有些犯困的孟时被吓了一跳，向后看去，车子的后排自然是没人，骂道，“你多大了，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我特么以为大白天见鬼了。”</p>
他就怕想象空间无限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东西。</p>
看孟时这么大反应，管斌缩了缩脖子，“不是，我是想，贾树道后面是华石，华石目前可以说是华语音乐的龙头，你和贾树道玩猫抓老鼠，那你后面是谁？”</p>
孟时咧嘴笑，说：“摇滚一家人，孟时一个人，</p>
当初张仁沛要在楼三的葬礼上起舞，他身后是龙头华石，</p>
而我光着脚，在酒吧和秦轻雪商定用《乐队》换上台的可能，酒馆里一壶酒，老崔、老五扶我登堂入室，然后鸟巢后台我扇了‘华石’两巴掌。”</p>
管斌听陈与说过这件事。</p>
孟时当时指着贾树道的鼻子骂华石灵堂卖票，但现在听孟时亲口说来，又是另一种感受，“你这是拔刀见血了，想过后果吗？”</p>
管斌说着楞了一下。</p>
后果？</p>
后果是张仁沛离开四九城，华石和轻雪传媒达成了合作，贾树道三次要见孟时，无门。</p>
这……这特么不合逻辑……</p>
管斌终究是想不明白，孟时依仗的是什么，“你这么弄，贾树道怎么能忍的了？”</p>
孟时把拖鞋甩了，盘腿，说：</p>
“你要知道一条龙可不光只有一个头，还要有身体，四肢鳞片，这天下可不是只有华石一个家音乐公司，</p>
我在华石搭起来的台上摆摊，</p>
轻雪传媒、老崔、老五他们给我当托，</p>
用楼三的在天之灵当打手，意气风发的张仁沛是干草，</p>
引舆论点火，媒体、法院煽风，等大火烧起来，自然有的是人跑着来落井下石。”</p>
八百里秦川和华石签过三场演唱会合同，张仁沛用这张合同束缚老五他们履行最后两场，借势再往后发展巡演。</p>
可乐队主唱意外去世，这其中就有说法了，如果老五他们一纸诉状把华石告上法院，无论最后输赢，事情都会轰轰烈烈。</p>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华石借着那两巴掌，自己来推动，用孟时安装的梯子往上爬，先发制人攻击轻雪传媒要用楼三推孟时上位。</p>
孟时干的是借刀杀人，把自己和张仁沛一起捅死，舍了一身剐，借华石的手，去攻击他们自己，一把火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烧个干干净净、明明白白。</p>
至于以后是在废墟中重建，还是就这样烧没了。</p>
孟时不关心。</p>
就像在酒吧里和秦轻雪说的，‘如果这台子要塌，我希望塌在你手里。’</p>
这次来京城，就只是求个自己念头通达，夜里好眠，也把楼三安安稳稳的送走。</p>
可惜，贾树道从湾仔来了京城，不然这把火就烧起来了。</p>
“贾树道为什么能忍住不翻脸？是啊，他为什么不能像个弱智一样，目中无人，仗势欺人。”</p>
孟时看着表情凝滞的管斌，有些遗憾的说：</p>
“我巴不得贾树道翻脸‘一刀捅死我’，</p>
那我这匹夫的‘墓志铭’就精彩了，</p>
到时候，华石西装革履锦衣玉带，被我这光脚的溅了一身血，</p>
他在自己墓碑上可无从下笔，名字都不敢落，写什么都寒颤，</p>
到时我们两个‘死人’相对而坐，互相给对方倒一杯酒，想想都好玩。”</p>
管斌张了张嘴，想起自己问陈与，‘他到底是干什么的’</p>
陈与说，‘这货应该是个养猪的。’</p>
是养猪的……</p>
管斌用余光瞟现在“真·光脚”的孟时……现在养猪门槛这么高，玩的这么花吗？</p>
孟时用脚拇指，拨弄表面陷下去的一个轮廓的夹脚拖鞋，说：</p>
“贾树道是个商人，这种死了还要给我托举灵位的事，他做不出来。</p>
商人本质就是什么都可以商量的人，不会光凭自己的喜怒来办事，</p>
他之前小看了我，被抽冷子来了一下，现在学聪明了，收着爪子，伸出肉垫，搁这一次次卖萌呢。</p>
秦轻雪要把我拉出来，说可以制衡，这是她见了两次贾树道以后想出来的。”</p>
孟时说到‘想出来’的时候，两只手伸出来食指和中指比了个引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