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吃了几片切片摆放在竹排上的红薯,温桐便不让他吃了。</p>
红薯涨肚子,可不能吃饱了,难得回来一趟,中午要吃顿好的。</p>
孟时也觉得吃一肚子地瓜,酝酿一团臭屁,好像确实没有和阿嫲她们一起正经吃一顿中饭来的舒坦。</p>
“这是弄了多少?”孟时帮温桐把木盆里,约莫两指厚的红薯片,摆放到竹排上。</p>
“本来是三百斤,阿嫲说大约四斤红薯能出一斤干,让大伯又弄了些过来。”</p>
温桐把地瓜干一排排的码放整齐,争取在不重叠的情况下,留出最小的空间,又抽空去整理孟时摆放的有些随意的地方,说:“准备抽66个小伙伴,一个人一斤。”</p>
“还挺迷信。”温桐是那种对数字吉利,看的比较重的人,“剩下的呢。”</p>
地瓜干是好吃,但费牙,而且红薯这玩意,吃多了它对肠胃有一定影响。</p>
温桐笑笑:“晒一百多斤,自己留点,给大伯二伯,姑姑,姐夫他们送点。”</p>
孟时刚刚从木盆里拿出红薯片的手停了停,转头看她只是画了眉毛,显得很干净的脸。</p>
温桐随手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去,说:“去跟阿嫲说说话吧,这段时间都在山上,吃些素菜,好好休息一下,中午吃肉。”</p>
一如以前两人在李哥的酒吧工作,打扫卫生,整理东西的时候,她说:今天唱了好多歌,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p>
明明是她比较累。</p>
唉。</p>
温桐和夏琴同志有点像,都是那种默默付出的人。</p>
然后,时间久了,别人就把她们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应当。</p>
夏琴同志还好些,至少她嘴硬。</p>
孟时默默的看了温桐几秒,在她被看的动作开始有些变扭的时候,说:“姐,如果你是站在我的立场,那我跟二伯、二婶,三姑他们真不熟。”</p>
他说不熟,其实是轻的,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有怨。</p>
温桐在夭山也有两个月了,二伯,二婶那种斤斤计较,什么都想占一点的做派,也是了解,但是……</p>
她说:“好歹是亲戚,以后你结婚,他们都是要上桌的……”</p>
孟时叹了口气说:“姐,我并不希望看到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帮我小心翼翼,面面俱到的考虑这些,它对我一点都不重要,我也一点都不想看到。”</p>
温桐愣了愣,像哄小孩一样,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拍拍他的背,笑道:</p>
“好了,别生气了,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做了,不给他们送东西,见面了也不打招呼,把头一扭,就当个仇人。”</p>
孟时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说:“姐,我希望你能做些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又怕这些所谓你喜欢的事情,其实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p>
俩人一起在酒吧工作的时候,温桐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向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没有束缚的田园生活。</p>
但,这是她在城市中的感慨,还是真正的向往?</p>
自己现在算是给她自由,还是给她另一种束缚?</p>
举着相机拍摄的孟得年,看到两人之间气氛好像有点不对。</p>
他想要问,是不是要继续拍,又怕自己开口,打断两人交流。</p>
于是,脚步轻慢的默默往后退,让自己尽量离的远一点。</p>
见孟时和温桐都没注意到他,年哥松了一口气。</p>
“我之前一直觉得把你弄到夭山很好,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p>
孟时手在温桐肩膀上扶了一下,就松开了,说:“现在这个想法动摇了。”</p>
温桐定定的地着孟时,看着他柔和的眼眉轻轻皱起,眼中好似积蓄了秋风扫不净的愁。</p>
她拉着孟时在大堂前头,屋檐下,圆圆小石子铺就的台阶上坐下,恳切的说,“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现在做的也都是自己想做的。”</p>
温桐从孟时的包里拿出烟递给孟时。</p>
她和秦轻雪不同。</p>
秦轻雪希望自己能管住孟时,让孟时成为她想要的模样。</p>
温桐则希望孟时能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p>
孟时接过烟,没有点燃,看着她的眼睛,说:“温有三把你当提款机,当弟弟成长的肥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他一样,你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环境,换了一个爸爸。”</p>
温桐神情呆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货又不正经了。</p>
“之前说我像你妈,现在又想当我爸,嘴上还喊着姐姐,咱这关系可真够乱的。”</p>
她翻了翻白眼,起身洗手去了,再出来,带着阿嫲。</p>
孟时给阿嫲,搬了一张椅子,自己坐在台阶上,挨着她。</p>
孟时对温桐说:“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p>
温桐随口说:“知道了,大哲学家。”</p>
孟时摇摇头。</p>
阿嫲摸摸他的脑袋,说:“可不能真当和尚,还等你娶媳妇呢。”</p>
又笑,“嗯时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和你妈说,等你能长到能给我提暖炉的时候,我就该走了。”</p>
又伤感,“这一年一年真快,一晃眼二十几年了。”</p>
孟时仰着头看她,放大口型说:“要好好的,过年带你去看电影。”</p>
阿嫲点点头。</p>
她知道别人和自己说话累,便减少交流。</p>
孟时却不厌其烦的一点点和她说话,不说剧组那些她不能理解的事,只是说些行生老和尚,一双腿,一把方便铲,一个钵盂到处走。</p>
他扯着嗓子聊着,远远拍着的孟得年,也慢慢走近了过来。</p>
十点。</p>
刘夏的奶奶孟桂花提着一只公鸡走进院子。</p>
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比夏天那会好了许多。</p>
温桐把他们家那几亩一直荒着的梯田给租了。</p>
国庆的时候,杨衣结算了刘夏的“片酬”整整两万块。</p>
还带着他去四九城看了升国旗,参观了青华校园。</p>
打那以后,刘夏不仅学习努力,同学们跟他关系也好了。</p>
现在孟桂花也不下地了,专门负责给村里的“语保组”做饭,一个月一千五百块工资呢。</p>
刚刚听说孟时回来了,她直接提着家里放养的公鸡就来了。</p>
这可是好东西啊,一点饲料没喂,真正的走地鸡,光抓它就抓了十来分钟。</p>
最后还是正好回来的儿子刘建功,一箩筐给罩住。</p>
孟桂花怕孟时不要,让刘建功把公鸡宰了才提过来的。</p>
孟时看她高兴里又带着忐忑,进了院子,脚步都慢了几分,起身笑道:</p>
“上次您让温桐寄来的土鸡蛋,把咱首都的老头都惊了,太好了,怎么养的啊。”</p>
孟桂花开心呦,如数家珍的说,都是喂的蚯蚓,田螺,谷子,放出去跑,吃些虫子蚂蚱,不在笼里待着。</p>
她自豪的把公鸡往孟时手里塞,一个劲地说这个香。</p>
孟时把公鸡接过来,说,“您别回家做饭了,就在这做,让温桐帮帮忙,我把语保组几位老师,良载阿公,成才舅舅都喊过来,中午一起吃个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