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和时代告别(1 / 2)

从UP主开始 一碗鱼生 2167 字 2022-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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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由拨了两瓣蒜递给正在往他碗里拨面条的孟愈远,说“老孟,你一直吃这么少么。”

孟愈远很高,骨架也大,蓬乱的头发和胡子,眼神犀利,不怒自威,&bsp&bsp但每顿都吃的很少。

就像眼前的过油肉拌面,他便只要半碗,再拌上三分之一的浇头。

孟愈远接过蒜,一瓣蒜握在掌心,两根关节粗大,没什么肉的手指捏着另一瓣蒜咬下一半,&bsp&bsp吸溜一口面条,&bsp&bsp端起肉,&bsp&bsp拨到江由碗里,说“多和少的衡量标准,在于你自己觉得够不够。”

江由抿了抿嘴,好奇的问他,“孟时为什么一直说你寄了?你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这段时间和孟愈远相处,觉得老孟这人还行。

夫妻感情破裂离婚,孟时跟着他妈过,不至于天天把孟愈远寄了这种话挂着嘴边。

孟愈远不知道寄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语境,也晓得这个是死的意思,放下筷子,说,“你为什么不问问他?”

“我问是不是不合适……”江由不自然的扒拉了一下桌上的蒜头,说,“上次去看《乐队》好不容易让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孟愈远抬抬眼皮,“没出息的东西。”

江由嘿嘿两下,拿起醋往面里倒了些,&bsp&bsp埋头开始吃面。

他吃完面,要了碗羊汤,&bsp&bsp管老板拿个小碗,给孟愈远分了一碗清汤,这人年过半百了还挑食,不吃香菜。

江由很难想象,一个在西北生活二十年的人,竟然不吃香菜。

“人比想象得多啊。”

江由把帽子和围巾取下来,看了眼坐了七八层的放映厅。

中午看《春江水暖》的时候,偌大的放映厅里大约就坐了不到四成的样子。

要知道《春江水暖》可比《流夏》来头大太多了。

在电影放映前,主创来了好几个,开场互动了有十来分钟。

《春江水暖》的导演顾晓刚,年出生,今年岁,杭城富阳人。

本片是顾晓刚的长篇处女作,也是他计划创作一部名为《千里江东图》三部曲长卷电影的“卷一”作品。

本片从年开始写剧本,一直拍到年月,历时三年。

来初青年影展之前,月在法国首映时就收获赞誉,&bsp&bsp法国媒体给出了分(分制)的超高平均分,当时《电影手册》就给出了四星的评级。

同时还是第届戛纳国际电影节,第届影评人周闭幕电影。

而《流夏》在此之前,&bsp&bsp除了上传过哔站,之后又删除,就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知名度。

江由挨着孟愈远坐下,轻声说,“听说这个影展的门槛低,每年都有几个做影评的up过来刷资历,这些人大概有一部分是孟时的粉丝,另一部分是那几个up主的粉丝,其实这片子我之前在哔站看过一点,感觉土里土气的,就没看下去……”

“开始了。”

孟愈远撇了他一眼,江由很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坐了十来秒,又忍不住摸出手机,嘀咕道,“哪有那么快……”

话音未落,灯光暗下去,屏幕亮了起来。

开篇是一个穿着背心的结实背影,对着一张圆形的饭桌。

他拿着筷子把自个面前的鱼刺和掉在桌上的饭粒扒拉到碗里,起身把碗放在灶台上,拧开洗碗池上面的水龙头,直接把嘴巴凑过去,灌了几口后,撩开挂在门上防蚊虫的纱帘,嘴里发出几声咕噜,噗,低头把水喷在地面上,然后拿起搭在洗衣台的条纹长袖衬衫,一边走一边穿。

衣服有些脏,不是没洗干净,是那种被洗得褪色了之后颜色给磨得暗淡的不爽利。

这是一排连着的楼房,男人往右走,打开旁边一道半人高围墙的门。

这道门是用来挡鸡的,两棵柿子树下面搭了一人来高的养鸡房,养鸡房旁边是一座很有历史感的老宅子。

“诶,猪圈呢,我记得柿子树后面还有个猪圈,哦,这是温桐去之前,猪圈还没盖起来。”

江由经常看温桐的视频,对这片地界还挺熟,所以忍不住又嘀咕了起来。

前排有个妹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他讪讪的把嘴闭上。

镜头跟着那个结实的背影一路走到老宅的大厅。

大厅里摆放着一堆灰色瓦片。

中年男子脚步没有停留穿过大厅,迈过差不多十几厘米高的门槛,经过一张红木大床,走过老式烧柴火的土灶,打开后门,对着后面的竹林喊“刘夏,刘夏!”

“干嘛,干嘛,干嘛。”

竹林里传来,三个声音。

“你过来,有话跟你讲。”

三个小男孩从竹林里跑了出来。

领头是个穿着黄色短袖,迷彩短裤,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红绳穿起来的平安扣,瘦且黑,头发像刺猬支棱着的刘夏。

这是一段一直跟拍那个结实背影的长镜头,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那堆瓦片还交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但这段对话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起发生的,而是陆成康剪辑过后的产物。

因为当时陈竹峰叫刘夏过来帮忙的时候,他正和孟时一起在屋顶卸老旧的瓦片,相机拿在萧觉的手里。

陆成康拿到孟时拍摄的素材后,把孟时出现的画面剪掉,彻底淡化了他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孟时明知道把陆成康和陆端存的名字,写做编剧和剪辑,是欠他们大人情,也是让自己遭受非议质疑的情况下,依旧坚持的原因。

陆端存曾经说过,孟时把他俩的名字写上去,他们不反对,但未来要是没有什么好的作品,他要做好承受反噬的心里准备。

想象一下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全片没有他父亲陈怀皑的踪迹,但随着他一部部作品未能达到那种高度,如今便落下质疑声不断的后果。

孟时给了麦子《蓝莲花》,麦子如今承受的,只不过是孟时承受的点滴而已。

麦子没从孟时的阴影里走出来,至少还有钱,孟时的《悟空》扑街了,他啥也剩不下。

银幕上,刺猬头小男孩梗着脖子说,“我才不帮忙。”

陈竹峰笑道“你帮我,我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接你去城里。”

“真的!”刘夏兴奋的说道。

而坐在昏暗放映厅里的孟愈远却自己感觉视线模糊,思绪恍惚。

他看着那个背影过巷穿堂,一步步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喊出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孩。

恍惚中,那个靠着门,喊着刘夏的背影变成了姐姐,喊着“嗯远,嗯远……”

背起他,在田间割猪草。

对啊,猪圈呢,那每年寄托全家欢笑的两头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