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常常问母亲,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回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母亲的笑容充满悲凉,不是父亲不要我们了,而是因为父亲努力上进,要在书社里与从学子们探讨学问。我们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到了。
可是,在阮明玉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对母亲冷言冷语,还用母亲浆洗衣换来的钱,请那些同样落魄的书生饮酒对诗。甚至听邻居说,父亲喜欢一个暗娼,时常拿着给人润笔换来的钱财,去县城里找那暗娼。
有一天,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长了一双狐媚般的眼睛,瞧着母亲时充满了挑衅。母亲也没说什么,将正房收拾出来给那女子住,而自己与母亲却搬到了柴房。
那女子只在家里住了十几天,嫌家里太穷,被另外一个书生带走了。然后,阮明玉与母亲二人,便又搬回了正房住。
父亲屡试不中,非常懊恼,每每考试回来之后,便因着母亲平常的一句言语,开始拳脚相加。
有一回,她分明看到母亲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一大清早起来打水伺候父亲洗漱时晕倒在了井边。而父亲却因为久久没有等到母亲,出来时见到晕倒的母亲,以为她在偷懒,又是一顿暴打。
这样的事情,在阮明月幼年的记忆里发生了太多,多到几乎数不清。
父亲是什么时候做的官呢?哦,对了,那是发生在景和十四年的事情,因着父亲的一首清词入了一个府城里教谕的眼,一时好奇,便带着人过来看看父亲。
父亲自然是四处筹钱,在家里摆了一桌从未见过的上等席面。那年,她已经六岁了。由母亲牵着,给那教谕大人过来行礼。然后,阮明月便发现,那教谕瞧着母亲的目光很不一样。
再后来,她全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父亲考中了,全乡人都在庆贺。
父亲当官了,是个县令,家里的也日子越来越好,送礼的人也越来越多。然后,父亲便娶了一个当地的富家小姐做为续弦。
没两年,省城一个大官下来考察,那个怀了父亲孩子的姨娘也不见了。
再然后,父亲就去了省里做官,官也越做越大,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
可是,母亲呢?母亲哪里去了……
……
李乐一步步挖掘阮明月的回忆,从出生,到长大,仔细听着。这便是为了激起她沉睡已久的潜记忆,不放过分毫,是为了让她能在接下来的回忆里详尽的说出,有关她被梅花盗虏走那一夜的所有遭遇。
而东方卓已经非常厌恶的皱起眉头,有种想吐的感觉。那位在外宣扬八股治家,道德名士的阮府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让人觉得反胃。若是将他所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哦,对了,他都已经如此不要脸了,就算传出去,想必他也不会在乎。想到这里,东方卓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开,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李乐的声音高低起伏,有节奏的搓动着手指。
阮明月在他的引导下,缓缓的说着以往的事情:“……后来,父亲升迁,我便与父亲一起到了京城……那段日子里刚认识的几个闺蜜都在传着李家三公子的事情,我没见过李三公子,但是听说他很俊俊俏,却是个放浪的公子。”
“小小年纪便与很多女人不清不楚,这样的污烂人也会被别人传扬?京里的风气当真是好奇怪。他的那些诗词我不稀罕,都是些风流样子,没什么值得考究的。但是闺友们却非常欣赏……”
说了一长串的往事,点点滴滴,李乐一边听着,一边为这个女孩子心疼。若是就此打住,或许阮姑娘即便一直疯着,还能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但是接下来所要问的话,将会触及到她内心最甜蜜与最痛苦的事情。
如此大的落差与反转之下,对脑部神经有着十分严重的伤害,最后,这姑娘就完全痴呆了。
可是李乐却不得不这样做,默默叹息着,硬起心肠,接着道:“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应该相好的情郎。”
阮明月摇摇头道:“没有的,父亲说礼法为重,嫁人之前不得与男子接触。”
李乐问道:“那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爱慕的男子,少女总是要怀春的。”
阮明月痴痴一笑,脸上尽是迷醉之色,答道:“自然是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