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杰左手铁钎,右手抱着刘七,感觉到渐渐流失的生命力,目光盯着巷口处,充满戾恨。
风雪飞舞间,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一个身穿布满利牙的怪鱼袍,如同高参枯树。脸上扣着死白僵硬面具的人,便在这时,踩着积雪,一步步走来。
怪鱼袍腹部的位置渗出鲜血,很显然,那是蛇司将留下的。
刘七倒在卫杰怀里,嘴里浓稠的鲜血一直往外溢,双目失神,断断续续道:“逃……逃……快逃。将我留下,你们回去,告诉……总参,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书生,还有一个……”
刚说到这里,卫杰双目带泪时,沉默间,直接刘七背在了背后,运转“沾影术”,消失不见。
鱼大先生瞧见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愣神,微微伫足。
关飞花与边大用在卫杰消失之后,紧咬着牙,瞧着缓步走来的鱼大先生。
关飞花道:“我叫关飞花,原为京城一丐儿,景和十九年入玄衣,二十三年六月被左督主选中,进入棘蛇,你记住了吗?”
边大用道:“我叫边大用,景和二十二年灾民孤儿,同年入玄衣,二十三年九月被左督主选中,进入棘蛇,你让住了吗?”
“你记住了吗?”
就是遗言。
他们知道,面对这个厉害之极的鱼大先生,自己不可能再活着回去了。如今唯一的作用,便是留下来阻敌,为卫督尉与刘司将急取逃回去的时间。
突的沉默,两人身形暗淡。
一个随寒风雪花而飘,一个陷入地下而走。
一刻钟后,边大用被黑剑洞穿眉心,尸体重重掉在地上。
再过半刻,关飞花被黑剑自颌下直穿而过头顶,鱼大先生随手一甩,将他的尸体像是破麻袋一般丢在地上。
接着举步,缓缓前行,路过秦红素时,叹了口气,却有金铁交加的声音,道:“虽然有些可惜,但你也算死得其所,若无你探明那蛇司将的手段,老夫还不敢出手呢。你很好,老夫封你为真正的‘杀手之王’,你可以瞑目了。”
说完这话,鱼大先生手提黑剑,缓步离开。
在他离开半刻钟之后,沉默的雪地里,秦红素的手指突然间动了一下。
继而那双美目睁开,压底的声吐了口血,缓缓从雪地里站起,一步步的离开。暗想着,蛇司将刘七,鱼大先生,来日方长……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被卫杰的铁钎洞穿了心脏。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她其实是一个右心之人。
……
时间稍稍退回半个时辰。
朱雀坊。
唐开山将手揣进怀里,轻轻抚摸着胸口上那道崭新的疤痕,时刻提醒自己,韩海波,过几年某再求一战,希望你还能进步。
便在这时,有总校尉周亮走到近前,道:“督尉,所有朱雀幽兰聚点都已清缴,牧戈司已然到位安排接应。”
唐开山志得意满道:“回归,吩咐牧戈司的同僚,检查时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周亮立刻道:“尊令!”
说着话,便已下去。
唐开山自是得意,这次在朱雀坊的清缴十分顺利,青花斗部几乎没有没有任何伤亡,只有十几人在战斗的时候因为没有配合好,所以受了些小伤,余者无恙。这固然有青花司对朱雀坊这块地方太过熟悉,也更因为他唐开山挥指得当,所以,小小的得意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唐开山自景和十九年被李三公子看中入玄衣,其后在千里寨沉伏打熬练功,以出色的成绩考为武力甲等,继而担当班头。
景和二十年时,有山贼来犯千里寒,他以一柄狗腿弯刀斩杀来犯之敌十三人,更将其首领杀死,容升小校。
二十一年,玄衣大演武,他以甲科一等头名的成绩力压了姜洛尘,余西山等人。
同年,玄衣清剿京畿周边绿林,他拿了四十二颗人头,仅次于陈若风。那家伙作弊,把别人的人头抢来,他拿去来记功。
二十二年时,玄衣吞青花,唐开山斩二流高手四名,一流高手两名,同年与陈若风一起,协助云战灭金刀门,功勋累计,升入青花司,掌青花督尉,行理刑梳理情报之权,长驻西直门安乐赌坊。
二十四年,因青花掌握情报消息,他奉命配合灵明、奎牛与损虎三司,对马帮进行救缓,狙击金钱来犯。与金钱帮火并一场,战退杀死堂主舵主若干人,金钱退走时,更拼死一刀斩断浮桥,让几千金钱帮众退无可退,从此得了一个“一刀断天崖”的名号。
如此种种,唐开山一路走来,可谓从未败过,从前一个京城内人见人打的小乞儿,叫花子,成为如今独掌一方大权的玄衣督尉,唐开山又怎能不得意?
却不想,去年腊月,来了个“风扬天下”韩海波,当年他完全没有记挂在心上的小捕快,竟然也能与自己战成平手,最后两败俱伤。
心高气傲的唐开山自然将这个宿敌记在心里,总是琢磨着,哪怕违反玄衣禁令,也要再跟这个“风扬天下”打一场。
如此想着,先前自得的心态便渐渐退了下来。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这处院子,与斗部儿郎们会合,准备回归。
却在他刚刚转身时,突然觉得心口一凉,猛在低头,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胸口处贴了一张字条。
唐开山乍见这字条,当真吓了个魂飞魄散,什么样的高手,可以在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贴近己身?在他想来,就算面对宗师,他自信也有一战之力。但是现在,却有人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自己胸口上贴字条?这人有多可怕。
一时间,唐开山冷汗淋漓,顺手将字条撕下,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字“:“千万小心”。
唐开山心头惊骇的同时,眉头也皱了起来,对方既然可以无声无息间靠近自己,将这字条贴上,那便说明来人要是想杀自己,只怕也不过须臾间而已。如此看来,这神秘人并无恶意,而这‘千万小心’的字条,似乎是在提醒或是警示自己?
这样想着,唐开山猛的一惊,此次清缴工作太过顺利,简直是顺利的不像话,若大朱雀坊,这么多的聚点,竟然只有这么点人,而且战力都不高,有几个硬手,充其量不过是江湖上三流的把式,更多的则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如今想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大口袋。
想到这里,唐开山冷汗直流,大喝一声:“来人!”
总校周亮忙忙赶来,问道:“督尉,有何吩咐?”
唐开山雷厉风行道:“通传斗部儿郎,以及牧戈司众兄弟,不要再去管那些俘虏,立即前来此处集合。”
周亮讶然,不明所以的瞧着唐开山。
唐开山怒道:“快去!”
周亮不敢怠慢,急忙而去。
过不多时,青花斗部与牧戈司合计两千余玄衣,蹿房越脊,纷纷向这边赶来。
片刻工夫,便已回归多半。
有牧戈司总校尚怀忠走到近前,问道:“唐督尉,这是何意?咱们牧戈司接到的秘令,便是尽量俘虏这些人,如今全部放掉,又作何想?”
唐开山瞧见玄衣大半已至,心头悄悄松了口气,道:“尚总校,只怕情况有秒,咱们怕是钻进了别人设下的套子。本督尉觉得,还是谨慎为妙,将大家聚大一起,以防不可测之事发生。”
尚怀忠听到这话,气急反笑,道:“笑话,大督帅明见万理,左督主运筹帷幄,更有总参相如先生智谋通玄,唐督尉觉得他们都不如你吗?尔随口一句话,便让咱们牧戈司的兄弟放弃本职工作,到时候上峰怪罪下来,何来担待!”
也难怪他会如此气急,此战牧戈司只作接应,行查遗补漏之职。功劳之类的就别想了,只能做些打打下手的工作,玄衣禁军个个骄横,牧戈司又岂能例外?对于这样的安排,尚怀忠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