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伤身,崔韫的确只让沈婳尝了味。
女娘捧着半杯酒,愁容满面。换到往前,她必为着畅快,肆意的饮,谁也拦不住她。
可眼下到底不同。
沈婳比谁都爱惜她这猜不透的古怪的残躯。
沈婳凑近闻了闻,隐约间还透着一股清甜,她生怕一口下去就没了,也就珍惜的一点一点的抿。
好惨。
可胜过沈婳往年喝的所有酒。
她不免唏嘘:「表哥日后不做侯爷,凭着这门手艺也能养家糊口的。」
「盘个铺子,你酿酒,我收银。没准要不了多久,就将半闲居给比下去了。」
崔韫一点也不向往:「我便是不入朝为官,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沈婳想了想,的确如此。又念起崔韫书房成堆的书。
「那当个教书先生也挺好的。」
「别说小鬼了。日后有了孩子也能亲自教导。免得都是些不省心的,见府上请来的夫子年纪大了,就想着逃学懈怠。」
说这一番话时,她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愧疚。
崔韫垂眸:「教书先生?」
也得亏她说的出口。
崔韫若想去国子监教学,都是够格的。可国子监又如何?教导了皇子皇孙又如何?
还不是官场里说不了半句话。
只有手里握了权,才是真的有用。
「尊贵的侯夫人和书肆的师娘哪个听着气派?」
沈婳毫不犹豫:「侯夫人。」
崔韫哂笑。
沈婳一改语气:「你还是继续当侯爷吧。」
「为官若是不如意,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世上也没几件事是称心的。」
不如意?
崔韫眼底暗光浮动,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起先刚入大理寺,的确不如意。
可这些年过去,他身居高位,谋略算计玩弄人心,还有几个人能让他不如意。
酒杯总算见底,沈婳挎着脸闷声道:「官场上的个个精的跟什么似的。谁愿意同那些人打交道?」
「表哥你这样的君子,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亏。」
沈婳:「你可不能成为第二个舒御史。」
崔韫好笑。
「舒御史怎么了?」
沈婳:「他兄弟是他一手送入牢狱的。」
崔韫纠正:「那人贪污受贿,按律法处置如何出错了?」
沈婳:「也就贪了三百两,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回头填上去就行了。」
「这还是最繁华盛京的官儿。不说旁的,小县城里头的县官为官多载,都能贪到这个数。一对比他兄长也算收的少了,我却不信盛京的那些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保不齐一窝子早就脏了烂了。」
「既然不能部绳之以法,可见处置一人是没有半点用的。」
沈婳补充:「当然,这定然不包括表哥你。你的为人我清楚。」
崔韫:……你还真不清楚。
得让沈婳失望了。
这几年,他的一双手,不知沾了多少的血。
见崔韫不语,沈婳也就继续往下说。
「其兄入狱后,所有人都说他高风亮节,我却觉得他是个傻的。」
图什么呢。
图一个家宅不宁?
故,其母气急攻心,就这么去了。
图一个公正严明?
可舒御史今儿参这位,明儿参那位。都给得罪了个干净。那些人恨不得吃他的血,吞他的肉。
而,有些人的地位撼动不了,便是做了太多的孽,就连官家都得睁只眼闭只眼。
崔韫却不知,这世上有几件事是真的公正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