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严庄大大咧咧将酒盏举起。
薛氏道“敢问大人,您在燕国官至丞相、郡王,权倾一时,为何要投靠大唐,甘心做一个从三品的司农卿?”
严庄一饮而尽,笑道“你们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哪懂其中利害。
此一时,彼一时也!
我率燕军,先后在长安、陕州、洛阳跟郭子仪的唐军交手三场,皆大败而归。我心知肚明,燕军实力大减,根本不是唐军对手。
再加上安庆绪这个纨绔子弟,每天纵酒享乐,根本不理朝政。他老爹当年的心腹谋臣和统兵大将,不是互相内斗,就是暗中投靠史思明。把燕国从上到下,弄得乌烟瘴气。
当下,相州邺城的燕国外强中干,就是一个花架子,已经撑不住了,熬不了几天。
我若还留在燕国,不是被高尚、张通儒等人陷害致死,就是被唐军剿灭,处以极刑。
既然打不过,不如投降。若要投降,不如早降。
目前,燕国偏安一隅,仍有十余万兵力。燕军固然无力进攻唐军,但唐军要想剿灭燕军,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史思明在范阳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救援燕军,再次叛唐。
战争僵持阶段,我作为大燕的丞相,含金量最高。要是燕国真败了,我顶上的脑袋,屁都不值一个。”
薛氏问道“史思明不是已经降唐了吗?据说陛下对其信任有佳,为了他,把弹劾他的河南节度使张镐都贬为荆州防御使。
安禄山一死,燕军没了靠山。按理说,史思明叩谢天恩还来不及呢,怎会复叛?”
严庄冷笑一声,道“要怪就怪安禄山在范阳下的本钱太多了。
安禄山当年攒下的家底,抢掠两京的财富都在范阳,要钱粮有钱粮,要人马有人马。他一死,白白便宜了史思明。
范阳的军需物资,给了史思明足够的信心。而范阳军主力在手,强悍的胡人铁骑,更滋长了他的狂妄。
史思明本就欲壑难填,也想学安禄山一般,趁着李唐江山不稳,尝尝龙椅滋味。一旦唐军受挫,朝堂内耗,他定会起兵造反。”
薛氏道“既然史思明军力强大,大人为何不投靠史思明?”
严庄摇摇头,道“伴君如伴虎!史思明此人生性多疑,残忍嗜杀,左右之人稍有违逆,轻则掉脑袋,重则被族诛。
所以,史思明麾下很多将领面上敬畏他,实则早已跟他离心离德。战事若顺利尚好,一旦燕军受挫,他的脑袋就是手下将领卖主求荣的投名状。”
薛氏道“大人,妾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你让我假扮永王李璘之妻杨亦蝉,去军营中求见大元帅李俶和郭子仪?”
严庄手拈鼠须,笑道“李俶与永王李璘,叔侄俩素来交好。永王李璘战败被杀,妻妾被押解至巴蜀问罪。对此,李俶一直耿耿于怀。
永王李麟在江陵造反一事是否属实,李俶一直心存怀疑。当听到永王李璘之妻杨亦蝉求见,定会亲自见你。
他是帝国皇储的不二人选,一旦他答应接受我的投降条件,当着三军的面为我颁发免死铁券,相当于帝王许下金口玉言,我的性命才有保障,我才敢投降。”
说到此处,严庄微醺,面有得意之色,道“为夫常说,做任何事都要先判断好大势,下决心要机敏果决。唯有此,才能乘势而起,全身而退。
现在投奔大唐,对大唐朝廷来说,意义重大。我是燕国投降大唐的最高级别官员,充分说明燕国官员不看好安庆绪的下场。对于瓦解燕军意志,劝降燕国将领,快速平定叛乱,具有重大的宣传价值。
简而言之,各方势力相持阶段,正是投降大唐的最佳时机!”
薛氏默然片刻,道“诚如大人所言,就时机而言,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您撤离洛阳时,杀光了所有被俘的唐朝将领和官员,包括大将哥舒翰、上党郡长史程千里、睢阳太守许远等三十余人。
您杀了这么多人,不担心朝廷秋后算账吗?”
严庄叹了口气,道“此事确是我的一大败笔,倘若手上没有沾唐军的鲜血,现在朝中更加游刃有余。但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只能从长计议。
等到唐军平叛即将结束时,我会主动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让朝廷将我贬斥出京。
我在范阳起兵前,就刻意交好扶桑皇室,早就在扶桑国安排好了退路。到时候,咱们脚底抹油,神不知鬼不觉开溜,在扶桑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严庄洋洋自得,就听夜空中传来鼓掌喝彩之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刺耳。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萦绕在严庄耳畔
“妙啊,严大人不愧是安禄山账下第一谋士,打的一手好算盘。知时务者为俊杰,说的就是严大人这类人物吧?”
严庄乍听,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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