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闻言,难掩惊讶之色,眼中含泪,质疑道:“怎么可能?父皇慈悲仁爱,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辅国叩首回道:“太上皇固然没有此意,但他身边那些贪图富贵之人就难说了。
陛下,您贵为九五之尊,应从社稷大计出发,把祸乱消灭于萌芽,岂能遵循匹夫之孝!
兴庆宫与市井坊间杂处,围墙低矮,兴庆宫里面的事,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太上皇应住的地方,不宜让上皇居住。
依老奴所见,不如奉迎太上皇回太极宫。大内戒备森严,怎么说都比兴庆宫更合适居住,而且还能杜绝小人的挑拨煽动。
倘若如此,太上皇可在皇宫中安享晚年,陛下还可以每天觐见三次,以尽孝道。如此以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肃宗没有采纳李辅国的建议,找个借口将李辅国打发回去。
李辅国出宫后,停住脚步,回望了一眼肃宗的寝宫,暗中冷笑。
李辅国太了解肃宗的性格了,明明心里也是这般想得,却优柔寡断,更担心百官的非议。
“有些事只能我当恶人啦!当就当吧,杂家一个宦官,无儿无女,还求身后名吗?
杂家上半辈子,被人视为残疾怪胎,嘲笑欺凌。今日掌得大权,定要让羞辱过杂家的人常常生不如死的滋味。
昔日,你们高高在上、趾高气昂;今日,要让你们匍匐在杂家的脚下,像狗一样摇尾乞食。”
……
玄宗一贯喜爱骑马射猎,尽管晚年几乎足不出户,可还是在兴庆宫里面养了三百匹来自大宛、大食的骏马。
这日一早,李辅国便以皇帝敕令的名义,一下子调走了二百九十匹,只给玄宗留下了十匹相对羸弱的马匹。
玄宗无力制止,望着空空荡荡的马厩,不胜感伤地对高力士道:“吾儿为辅国所惑,不得终孝矣。”
高力士怒,意欲拜见肃宗,追问此事缘由。
玄宗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算了。大事在即,切勿因小失大。不就几百匹马嘛,朕还输得起。”
高力士心中暗叹:“不管此事是肃宗的主意,还是李辅国搬弄是非的手段,此事终于捅破了玄宗父子俩最后一层面纱。
除非一人主动放下身段,两人之间再无其他回旋余地。”
李辅国假诏调马之事,很快传遍朝野。然而,肃宗就跟不知道此事一样,没有任何表态。既没有把马还给兴庆宫,也没责备李辅国。
文武百官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都猜到了其中的微妙:李辅国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定然是洞察到了肃宗的心思。
谏官言官,集体静默。
一些权斗经验丰富的老臣,觉察出了不祥之器的味道,以身体抱恙、在家养病为由,远离朝堂,闭门不出。
……
ps:每次读史,都有一种体会:贤臣良将也好,奸佞小人也罢,每一个能写进史书的,没有一个是平庸之辈。
从某种角度来说,“坏人”比“好人”更敏锐和理智。“坏人”似乎永远知道谁是“好人”,“好人”却往往不知道谁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