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
舞影歌声散绿池,空馀汴水东流海。
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
歌且谣,意方远。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节选自《梁园吟》李白
……
白复冷冷地打量着彩衣社的大东主、曾经的杨国忠三姨太尹凤蓝。
这位中年女子蜂目蛇睛,口如吹火,眉高眼调,颧骨高突。眼神一动,眼露四白,正是刻薄寡恩、狡诈诡谲之相。
估计杨亦蝉老了,也是这般模样。
长孙晏行大人曾经告诉白复,人过四十以后,相由心生。人的内心世界常常会反应在面相上。
这也是相学能成为一门学问的由来。一个相学大师通过面相识人,大概有七成的把握。自古以来,也有不少雄主是相学大师,善于识人用人。
白复一言不发,自成一种无形的强大威慑。
多年前,尹凤蓝曾经见过白复,在她的印象中,白复模样俊俏、笑容灿烂,待人热情纯厚,虽然武功不错,但毫无城府,不是成大事之人。
今日一见,白复判若两人。这种摄人的气势,装是装不出来的,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上位者才有的杀气。
俗话说,三岁看老。一个人成年后,行事风格就固定下来。一个人得经历过什么,性情才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尹凤蓝后悔不听徒弟张皇后之言,让杨亦蝉早点与白复重修旧好,或许就不会栽在眼前这尊阎罗的手上。
说到底,还是尹凤蓝当年先入为主,对白复的印象一直未曾改观。即便白复战功赫赫,位极人臣,她也没有太当真。觉得仅是白复命好,当年救下青鸾公主的一面之缘,让肃宗格外器重他。
尹凤蓝抵抗不了这种无声的压力,率先开口,她对白复道“白大人,妾身也曾是一品诰命夫人,你没有批捕文书,就将妾身下狱,眼里还有大唐律法吗?”
白复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方曙流命人将一枚桃木符递给尹凤蓝。桃木符上面的血色字迹依稀可见“尹氏、艾氏、张氏魇白氏家主复,作纸人七枚,于东壁土龛中。其后三年当成。”
方曙流道“尹三娘,卫国公府内的魇蛊之阵,可是你暗中布下?”
尹凤蓝哪敢承认,矢口否认。
方曙流点点头,望向子车裂。
子车裂取过一个托盘,托盘上平铺着一张彩色宣纸。子车裂将这枚桃木符压在彩色宣纸上,然后捧着托盘来到尹凤蓝身旁。
子车裂左手攥住尹凤蓝手腕,右手掏出匕首,在其手指上轻轻一割。尹凤蓝指尖鲜血流出,滴在托盘内的彩色宣纸上。
桃木符上面的血色字迹仿佛嗅到了这股熟悉的血腥味,兴奋不已。已经凝固的字迹开始融化,流动起来。
子车裂用银针挑了一滴桃木符上的血字,轻轻点在彩色宣纸上,离尹凤蓝滴在宣纸上的血渍一寸距离。
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两滴血渍竟然互相吸引,慢慢向一起汇合。当两者合二为一时,桃木符下面的彩色宣纸,犹如活物,不停扭动身躯。若不是被桃木符压着,恐怕已经飞到半空,翩翩起舞。
方曙流手缕长髯,道“尹三娘,魇蛊术已破,你还要狡辩吗?还不如实招来?
倘若你供出桃木符上所写的艾氏、张氏名讳,尚能将功赎罪。如若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尹凤蓝四白眼一翻,冷笑一声道“方大人,老娘是吓大的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熊八斗哈哈一笑,不等方曙流继续审讯,对方曙流躬身一礼,道“方大人,您老先休息片刻。对付这等烂人,我熊八最拿手了。”
熊八斗当了多年的万年县不良帅,平康坊就是他管辖的地盘。尹凤蓝也曾跟他打过交道,深知此人手段残忍、行事毒辣、坏事做绝。
熊八斗背着手,罗圈步,围着尹凤蓝,慢慢兜了三圈。
这三圈,熊八斗啥也没做,只是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如同狸猫戏弄爪下之鼠。
尹凤蓝只觉汗毛倒竖。尤其是熊八斗转到身后时,尹凤蓝后脊梁发冷、腿肚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