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吴贤妃不愿再成为朱祁钰的绊脚石。
所以,她来了。
不当绊脚石,那就称为朱祁钰的底气吧。
看这情况,她居郕王府,郕王朱祁钰被宣召入宫,想来十有皇帝亲征瓦剌大败被俘的消息已经传到宫中贵人的耳中了。
理理时间线,朱祁镇七月份出征,八月十五被俘,她的便宜儿子要监国了。
早不来晚不来,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了。
天色渐暗。
屋内亮起了烛火,秋风穿过半掩的窗户,带来淡淡的桂花香气。
“母妃,您找我。”
声音清亮又略显疲惫。
荪歌不再转动手上的佛珠串,抬眸看向了踏着月色挟着凉意归来的年轻人。
身形颀长,微微有些驼背,似是下意识的逃避旁人的探究。
自信心严重不足!
堪堪二十出头,是一个人人生中最意气风发最精力旺盛的黄金年纪。
在荪歌打量朱祁钰时,朱祁钰也微微蹙了蹙眉。
今日的母亲,素净的有些不可思议。
自父皇驾崩前,命人将他和母妃带回宫中,给予名分,母妃就巴不得日日穿金戴银,弥补那多年被藏在宫外的缺憾。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他时常担心那些珠钗发冠会压断母妃的脖子。
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吗
朱祁钰疲惫的揉了揉鬓角,眼眸之中划过淡淡的倦怠。
“对,找你。”
荪歌也没有扭捏,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坐。”
朱祁钰依言,坐在荪歌对面。
“孙太后召你入宫,是想让你监国吗”
荪歌直白的一句话,听在朱祁钰耳中如平地一声惊雷。
“母妃因何而知”
朱祁钰心中疑窦更盛。
荪歌坦然挑眉“母妃自始至终都是个明白人。”
“只不过,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太明白。”
“如今形势有变,总要与你通个气,让你知晓母妃从不是拖累。”
“先皇后宫的情形你也知晓,你我母子被养在宫外,此等大事,怎么可能真的被瞒的天衣无缝。”
“当年的张太后睿智聪慧,孙皇后更是把持后宫,母妃唯有粗鄙肤浅愚蠢,你我母子才能苟延残喘。”
“母妃知晓这些年让你平白受了不少人的奚落和笑话,是母妃之过。”
“但,那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钰儿,总要活下去啊。”
荪歌为自己的改变找了个甚是合理又无懈可击,能完全激发朱祁钰愧疚心的理由。
嗯,一片苦心,拳拳慈母之心。
朱祁钰心中大震,思绪烦乱,鼻子微微发酸。
他和母妃,相依为命,曾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母妃,是儿子无用。”
同是父皇的儿子,可他多年不被承认,好不容易被认回,偏偏又被时日无多的父皇嫌弃性情懦弱不像他。
“儿子从未嫌弃过母妃。”
这是他的真心话。
寄人篱下时,唯有母妃不会丢下他。
那几年,谨小慎微胆战心惊的日子,并没有随着他封王奉藩京师而忘记。
母亲所受的委屈,并不比他少。
他曾一度艳羡过,同为父皇的儿子,皇兄的生母是雍容华贵的皇后,他的母妃却是见不得光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