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这次来纽约，圈内好友一个也没有告诉。科克里安的提醒很对，面对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或者给竞争对手通风报信的。

所以来机场接自己的，是表妹唐娜，罗纳德只给她打了电话，自己亲戚，才是最能够信任的人。她专门开车过来，接上罗纳德往万豪酒店驶去。

“唐娜，谢谢你来接我，我这次的行程要对好莱坞保密，你是我最能信任的认了。你请假来接我，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吧。”罗纳德在当年自己送唐娜的小车的副驾驶上，东瀛的车设计不错，虽然小，但是罗纳德一个六英尺多的大个子也坐的很舒服。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很难约那些银行家出来聊。往往要约他们十几次，才能有一个愿意见面的。”

唐娜的穿着，也渐渐往办公室女郎那方面靠近，整个人的干练程度，比大学的时候要好得多。虽然说话和动作，有的时候还有那种大学毕业生独有的稚嫩。

“他们以后会有求着你见面的一天的”，罗纳德笑道，世界媒体发行集团总裁的妹妹，哈哈哈，华尔街的银行家到时候都得来排队。

“希望可以”，唐娜也笑了，“其实那些在华尔街上班的银行家不是坏人，他们的压力也很大。只是有的时候不能够判断我给他们带来的利益有多少，所以谨慎的使用时间而已。

我现在就是用不懈的和他们的秘书打电话，来表达我的诚意。我们的基金毕竟是给常青藤几家大学打理资金的，他们看到我连续十次给他们约时间，就会相信我的诚意了。

我现在只是刚大学毕业的菜鸟，西蒙斯先生也特别不给我更多的支持，他说了解华尔街的银行家们的处事方式，对我的职业发展有好处。我毕竟不是那些富人的孩子，开着保时捷，带着名表上门拜访，那些银行家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有钱人……”

好车和名表都会有的。罗纳德觉得这个表妹还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等到我……

“对了，你好像很崇拜你们的老板西蒙斯先生？”罗纳德转换了话题。

“他其实更多的算一位数学家，只是觉得自己在数学领域做不到顶尖，才来做投资的。”唐娜是MIT物理系的高材生，说了些西蒙斯的投资思路，很多罗纳德听不懂的学术名词。

两人到了万豪酒店，罗纳德入住以后，和唐娜在餐厅吃晚饭。

唐娜看罗纳德吃饱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问起，“我说罗尼，你这次来是什么事情？你不可能因为邀请现任副统领的儿子吃饭，就弄得这么神秘吧？我给戴安打电话，她都不知道你要来。”

“你和她说什么了？”罗纳德把刀叉放下，问道。

“我说是副统领的儿子找你商量电影基金的事情”，唐娜回答，她也擦了擦嘴。儿时的闺蜜戴安，听到罗纳德神秘地来纽约，电话里都有点不自然。

“这次事情需要严格保密，我连我的经纪人都没告诉。好莱坞所有朋友都没有说，所以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罗纳德擦擦嘴。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不会有人想投资你吧？”唐娜在投资公司耳濡目染，对罗纳德的做派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多投资银行家就是喜欢对项目保密。

“其实也差不多”，罗纳德把科克里安说的，米高梅，环球，派拉蒙三巨头准备合资，进军华国市场的事情说了。

“科克里安先生准备提名我当负责人，暂时我来和小乔治聊聊，看看他父亲对华国的电影市场开放有什么看法。”

“啊？哪里的电影市场很大吗？我怎么听说他们挺穷的，能出那么多外汇来进口阿美利加的电影拷贝？”

“那当然，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虽然收入不高，但是也没有多少家庭有电视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人口五倍，人人每年要看20场电影的巨大市场。”

罗纳德把那个250亿美元的市场的概念给唐娜说了一下，“你觉得这个商业雄心怎么样？华尔街未来的银行家？”

“嗯，我觉得从数字分析上来说，确实有可能。”唐娜一本正经，没有听出罗纳德揶揄的口气，反而给表哥做起了参谋工作。

“而且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概念，华尔街的钱会喜欢这个想法的，够大，够疯狂，够贪婪，让人热血沸腾。”

“我就说不错吧，看来你也很懂投资。”罗纳德很高兴，唐娜也这么看。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西蒙斯先生说，用数字来做投资，唯一能出错的地方不在数学，而在那些数字的来源。如果那些数字不是被人故意扭曲，或者捏造的，那么按照数学公式来，是不会出错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罗纳德摸摸下巴。

唐娜在基金公司工作了几个月，已经有了一些华尔街投资家考虑问题的思路了。

她讲的确实很有道理，这个商业计划的逻辑上没有什么问题，要出问题也不会出在这里，而是藏在……

“魔鬼往往藏在细节里，西蒙斯先生总是这么说。”

“你都快成了西蒙斯先生的铁杆粉丝了。”罗纳德见唐娜一口一个基金老板说。

“那行吧，我先回家了。我和妈妈说了，她会在家里做好准备的。”

“小道格拉斯会安排好的，让姨妈别太忙了。”

“她说得给你准备一点烤饼干，其他的交给小道格。”唐娜说起小道格拉斯，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的眼神，这个哥哥的同学，还是见到自己就猛献殷勤。活像个傻瓜，难道自己会和好莱坞那些女明星那么肤浅吗？

“替我问姨妈好，我明天还得在这里见一些人。”罗纳德把唐娜送上车，挥手道别。

可能好莱坞的秘密可以保守长一点时间，但是华尔街的秘密，显然漏的很快。

罗纳德刚刚接受了科克里安的邀请，仔细考虑这份工作，曾经在华尔街的史蒂夫·班农，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在罗纳德还没有启程来纽约的时候，就第一个打来电话要求在曼哈顿面谈。

罗纳德惊讶于他的消息灵通，不过班农说这件事情在华尔街已经进行了一段的讨论了，只不过好莱坞的艺术家们，还没有觉察到商业上的运作而已。

至于为什么罗纳德作为新的候选人的消息，能传到他那里，班农表示科克里安方面主动在华尔街对有限的几个大银行高层放风了。

所以这次罗纳德下榻，就选在曼哈顿下城靠近金融区的万豪酒店。两人约好在第二天面聊。科克里安这种做法，让罗纳德觉得有点不爽。他让自己对好莱坞的人保密，自己却去华尔街放风，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唐娜刚才说的那些，也勾起了罗纳德的一丝疑虑。他在洛杉矶的时候，每天脑子里都在推演那个宏伟计划的步骤，各个细节都符合逻辑，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但是如果作为参数输入数学公式的数字错了，就算逻辑再对，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果。

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地喝着可乐，罗纳德觉得还是要从细节上在确认一下科克里安的大计划。

他拿出电话本，翻找到了小晏的电话号码，给在斯坦顿学院上社区大学课程的小晏打去了电话。

“小晏吗？我是你罗哥，我刚到纽约，想起你来了，你晚上有空吗？来曼哈顿陪罗哥聊聊，我答应你爸爸的，最近对你的关心也少。”

“罗哥，看你说的，我托福和上学的事情不都多亏了你关照吗，否则我根本上不了学。我就在宿舍里，现在斯坦顿岛的轮渡还开着，我去找你，你在什么酒店呢？”

“你过来吧，我住万豪，正好可以散步到曼哈顿的码头等你。”罗纳德放下电话，穿起了外衣。慢慢走到了下城最南边的巴特里海事轮渡码头。

这里紧靠罗斯福街和白厅街，背后不远处，就是宇宙的金融中心华尔街。宽阔的水面上，倒映着曼哈顿标识天际线的标志，世贸中心双塔。双塔和周围一些更低的大厦透出的灯光，倒映在蓝黑色的水面上，高低错落，五颜六色，非常美。

罗纳德一时看得出了神，这么漂亮的夜景，在阿美利加也是很少见的。西海岸的人口密度比较低，这样的超级大都会的景象，也只有在大苹果纽约城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呜……”

一声汽笛，黄色的轮渡靠岸了。惊醒了正在沉思的罗纳德。他一眼望去，水面上几艘小艇之中，黄色的轮渡JFK肯尼迪号缓缓驶来，大过其他船只好几圈，非常显眼。

人群开始骚动，华尔街有很多低等级的秘书，都租不起曼哈顿的房子，把家安在斯坦顿岛上。几个女秘书梳着高高耸起的发型，然后手里提着昂贵的高跟鞋，脚上套着比较轻便的跑鞋，冲向码头，等待上船后能有个位子坐，在繁忙的加班以后，能够休息一会。

等她们回到家，还有整理房间等家务等着他们，说不定男朋友还要来吃她们烧的晚饭。罗纳德想起暖腿套的合伙人，特丽莎·凯特。她原来就是这样一个辛苦的秘书，后来碰到了自己，卖掉暖腿套生意后，她继续在商店和卖货，和丈夫大卫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生活已经脱离了苦海。

这一切景象，让罗纳德有了一种熟悉的感受，纽约，轮渡，自由女神，世贸大厦，辛苦工作的秘书，自己似乎梦见过这样一组镜头。

“罗哥，罗哥……”

小晏逆着人流，从肯尼迪号上冲下来，向罗纳德挥手。

“小晏”，罗纳德的思绪被打断，上前拉着小晏的手。两人拥抱以后，罗纳德上下打量了一会，小晏的穿着，已经和土生的华裔比较类似了，除了气质上还有内地的影子，英语口音上的特点，看来他融入学校做的不错。

“怎么样，在这里上学开心吗？”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成绩好不好。”小晏用英语回答，口音不论，现在他说英语的流利程度比在国内好多了。

“我很喜欢斯坦顿大学，里面的气氛很自由，我想选择什么课程都可以，不是自己的课也可以溜进去旁听。成绩我还是很好的，我们华国人，来这里都能吃苦。我还做了一份兼职，在学校里发传单。”

小晏对罗纳德非常感激，把自己的情况捡好的说了一通。

罗纳德带着他去了一家华埠不错的饭店，两人点了叉烧和绿叶菜，又泡上一壶普洱菊花，聊了起来。

“这里的大师傅，比国内的水平还好啊。服务员也很客气，不像国内的都爱理不理的。”小晏感叹起这里的中餐不亚于国内。

“小费也要给的。”罗纳德笑着回答，有利就有弊。

“我找你来，还想问问，国内的电影市场的情况。你们看电影的票价，大概是多少？”

“我们吗？我们电影厂的子女，每个月都有免费发票的，还有些进口拷贝，只在内部放映，这种票拿出去，可以出去约小姑娘的。”小晏喝着茶回答到。他就是靠着这招和原来的对象确定关系的。

“如果是自己买电影票呢，要多少钱？一块钱能买到吗？”罗纳德要核实的最主要的就是这个单价的问题。

“一块钱？那是租片，排片的票价很便宜的，只要一两毛钱。”

“租片？排片？”罗纳德心中一动，果然还是要来核实一下数据的准确性啊。

“排片就是原来的计划放映，总公司收购计划，然后下发到各个电影院，都是些不好看的，还有老片重映。

租片就是引进的电影，比如罗哥你的霹雳舞，还有那些拷贝预订很好的热门片，电影院都是要付拷贝租金的。

现在的电影院也奖效益了，那种排片他们也就应付应付，能拿到租片的拷贝，那就是有能力。”

“那两种电影的比例是多少？”

“还是排片为主，租片的比例不高的，每年也就那几部电影观众喜欢。看片会上各地的电影公司，看到抢购的电影，不多的。现在国内的导演也不爱拍。反正拍出来都是计划采购的，价格一样。完成计划任务就有奖金。”

“那放映的时长呢？总是租片的多吧？”罗纳德的心已经晾了一截，他想了想，又问起了上映的场次分配。

“嗨，现在国内的拷贝都是总公司定的生产任务，好多电影院都拿不到租片的拷贝，还要找人去跑片。这个电影院放了前两本，马上就用自行车运到下一个电影院，一分钟都不让歇的。

有好多电影院，特别是南方靠近香江的，还在偷偷地放盗版的拷贝，反正总公司也不管。”

罗纳德的脸色都变了，这一下子，预计的营收是缩水又缩水啊。什么麦肯锡，我看都是坐在办公室里胡编的报告。

“喝茶，喝茶，再来电点心？”罗纳德心情不好，菜都不想动了，让小晏多吃点。

“那你们现在单位里一般的员工，买电视机的多吗？”罗纳德想想还是不甘心，就算营收只有原来的20，那也是很有力的市场规模了，再说那边经济发展看样子也不错呀。以后万一看好莱坞的人多了呢？只要电视进入家庭的速度没那么快，还是很有潜力的。

“罗哥你也知道电视机在那边紧俏啊？我到了这里，才知道电视不是那么贵的电器。不像我们那里，不买电视机，连结婚都结不了。”

“哈？”罗纳德纳闷了，怎么结婚结不了？

小晏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的对象就是因为自己家庭住房困难，婚后要和老爹住在一起，对象家庭不太愿意。他们提出了要小晏家里买好各种电器，包括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那个小姑娘是大学生，不可能嫁过来手洗衣服的。

还要48条腿的家具，什么五斗橱，大衣橱，梳妆台，一个不能少。

小晏的父亲工资不高，平时搞发明还用了不少钱，一时凑不出那么多钱，小姑娘的家庭就断了关系，直到小晏出国留学，才又上来想把关系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