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十二年,一月底,应州边界。
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到他们的肩头,落进他们的眼眸,最后,又融入苍茫的大地。放眼望去,世界只剩下灰、白、黑三色,灰的,是更远处那些被雪幕遮挡的景物,白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雪花,而黑的,是他们脚下硬实的土地,还有,他们漆黑的眸子。
这是他们从应州城出逃的第七天。
白九月不知击退了多少波追兵,来的人或多或少,但他们最终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死。
白九月讨厌拖泥带水。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追兵不断赶来,负责追捕他们的人想必也是个追踪的好手,或者是,是白九月不愿意绕路,一路走来基本都是官道,这样被人追上好像也是情有可原......至于原因,是他觉得绕路太麻烦,得花不少时间。
而代价就是,现在即使白九月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完全摆脱他们,虽然其中想必也有带着叶羽翾这个“累赘”,让他行进速度不能太快的原因。
叶羽翾站在一棵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歪脖树下,歪着头盯着那些在微风中颤抖的枯枝。白九月暂时不在她身边,说是去解手了,让叶羽翾先走,自己一会就会追上她,她也从不怀疑,白九月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他让她先走,那她就先走。
只是这一次,白九月去的时间有些久了,叶羽翾不得不停下来,站在这棵歪脖树下等他。
“嘶。”白九月的声音忽然从叶羽翾身后传来,叶羽翾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白九月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像只张牙舞爪的猴子,但其实是他刚刚不小心扯动了侧腰上的伤口,让他疼的忍不住发出了声音,那是一个士兵拼着以死换伤,在他身上留下的。
“怎么了?”叶羽翾扭头看着他,她修长的睫毛上沾着几片细小的雪花,乍一看,好像整片睫毛都变成了白色。
“没什么,”白九月摆摆手,“这鬼天气,太冷了,刚刚一阵冷风灌进我衣服里,差点没把我冻的跳起来。”
“哦,”叶羽翾说着,却忽然解下了自己的
裘衣,递给白九月,说,“那你先穿着裘衣吧,我这会不太冷。”
白九月那哪是冷?
叶羽翾是知道的,从白九月那苍白的脸就看得出来,这几天他以解手或者其他原因离开自己身边,都是去做一些......不愿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亦或者说,就算自己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事情,所以索性假装什么不知道,让白九月心里的负担也能少一点。
脱下狐裘,寒风就从衣服的缝隙间钻了进去,一时间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寒气侵袭,叶羽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抬手使劲摩挲着另外一只手臂。
倒是白九月忽然笑了起了来,他把狐裘给叶羽翾披上,笑道,“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走不出二里地怕就要被冻成个冰人,到时候还得我背你。”
“快走吧,”白九月一瘸一拐的上前,“到前面的镇子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叶羽翾轻轻点头,小跑着追上了白九月。
......
一里地外,官道。
一行三十余名甲士正迈着沉重的脚步往这边赶来,他们身披轻甲,负二石弓,十二支箭,清一色的应州制式佩剑则别在腰间,每一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轻甲急行,是因为在一炷香之前,看到了这边发出的信号,赤色烟,说明直接与敌人遭遇,需要支援。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