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锏划过有些低矮的墓室砖砌的券顶,一蓬灰土扑扑簌簌的散落下来,盖了李重润一头一脸。
跟在李重润身后的公孙兰听到他的叫喊,猛的从他腋下钻了过去,也没看清那人到底是谁,一抽背后大剑,一阵金铁交鸣之音,就将那黑影一剑斩为两截。
只是那黑影的上半身飘荡荡的滑落下来的时候,李重润才发现那黑影只是一件连着面具的铠甲。
打着灯笼仔细的看了看,那是一件黑色的山文甲,头盔上连着一个同样是黑色但是外凸成鸟嘴状的面具,被一杆铁枪撑了起来,猛的看上去就像是个人站在那里一般。
第一次在自家王爷面前出手,结果只是闹了个乌龙。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有些害臊,公孙兰脸上有些泛红。在那里低着头轻声的喘着。
“话说七娘到底教你了啥?这么粗的铁棍就被你一剑给斩了?”李重润打着灯笼到了那黑影前面仔细地看着,那铁枪有小孩子胳膊那么粗,自己拎了拎都觉着费劲,想不到就这样被公孙兰一剑就给斩断了。
“师傅有言,狮子搏兔,尚使全力,不击则已,击则必摧。”
李重润听到这四四拍的说话频率,有些想笑,只是觉着有点不太礼貌,忍住了。
打着灯笼在这后室之中寻觅了一圈,狄仁杰才从那有些窄小的洞口钻了进来。
“舅公,今天还真有些了不得的发现。”李重润有些喜出望外地跟狄仁杰邀功。
后室比那前室大了许多,墙角放了几个柜子和大瓮,想来是上面正堂之中遗失的东西。
靠着墙的架子上面摆了好些横刀和长枪,居然还有几副铠甲,李重润拎了拎,很是沉重,似乎是由铁环穿成。
一张有些低矮的石床摆在后室的正中间,一角被方才公孙兰巨剑挥动的余势斩开,露出了一个空洞,一股子**的味道散了出来,应该是这个墓主的石棺。
石棺上面有些凌乱地散落了些书信,看痕迹应该是本来整齐地堆放在石棺之上,只不过被剑风吹散了。
只是此间灯火有些昏暗,信上的内容看不太清楚,李重润准备等下带上去仔细看看。
“书上记载南朝陈叔宝死在洛阳,想不到竟然埋在了这里。”狄仁杰一时间有些犯了文人脾气,倒是没着急看这后室的东西,反而是对着那口石棺研究了起来。
“陈叔宝?那岂不是老陈把他们家祖坟给刨了?和那秦叔宝有啥关系?”李重润一时没想起来这陈庆之是谁,不过听闻姓陈,应该和老陈有什么关系。
“陈叔宝是南陈最后一个皇帝,被隋灭国之后便囚禁在洛阳。想来应该就是囚禁在此处。死后也就顺便埋进了这墓穴之中。”
“舅公,咱们是来探案的,不是来盗墓的。”李重润见着胖乎乎的神探似乎越来越跑题了,便提醒了狄仁杰一下。
“哎呀哎呀,这个人越老就越喜欢这些老物件,一时有些失神,润哥儿勿罪啊。”狄仁杰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趁着灯笼的暗光仔细打量起了周边的物事。
“哎呀,这是要准备造反啊。”狄仁杰见到那铠甲,有些惊异的说道。
“舅公,就靠这几把破铜烂铁和几件铠甲,又能造得了什么反?”先前经历过太平公主府底下那如山的兵器和钱财这种大阵仗的李重润,自然看不上这些东西。
“不是在于数量,而是在于东西。唐律有云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数了数现场的铠甲,狄仁杰反问道“这里光铠甲都有五付,够送人下地府了。若不是谋反,作何解释?”
“那老陈就是个西市街头流窜的人贩子,平日里被他媳妇呼来喝去的,怎么敢犯这等大罪?”李重润这才想起来历史圈里面一句顺口溜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狄仁杰没再说话,反而在另外一个墙角去翻找了起来。
“恐怕,这便是那老陈藏这些东西的原因。还有前厅那么多人宝,想来是为了表示一个皇帝总归要有些太监陪葬的意思吧。”一个小小的牌位被狄仁杰从杂物堆里面翻了出来,摆在那石棺之上,灯火摇曳之间,李重润见到上面用金色的笔迹写着“先祖陈炀帝讳叔宝之神位。”
“老陈家里穷成这般样子,是因为钱花在了这种地方。”李重润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为了一个百十年前就死了的祖宗,至于么?”
打开那放在墙角的柜子,李重润发现里面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装满了钱财,反而是很多衣服,放在最上面的,却是一件十二章纹的黑色冕服。
又推了推那两个大瓮,发现里面虽然装了东西,却很轻,李重润往里面看了看,有些白乎乎的东西,那灯笼一照,发现竟是几具白骨。
“这是皇帝祭天用的冕服,看起来应该有些时日了,可能是这陈家自己一直保存着的。那骨殖看起来应该是女子,想来是与那陈后主一同被囚在此地的张贵妃、孔贵嫔的遗骨。”
“看来,为了能让自家的祖宗能有个像模像样的归宿,这老陈家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李重润虽然有些感动于老陈家这般敬业的给祖宗置办家产的伟大追求,只不过对于自己现在探的案子,却几乎没什么用。“只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老陈究竟哪里去了。”
“现在所有的答案,都在那些书信上了。”
一行人从那墓穴之中匆匆地回了地上,前朝皇帝之墓,虽然有些落魄,也好歹是个皇帝。趁着李重润在整理那些书信,狄仁杰匆匆的将此事写在了随身带的象牙笏板之上,差人给皇帝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