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整个北方战乱,流通完全中断之后,谁都撑不下去。不可光是满清一家。但是战乱时代大家的底线又特别的低,得先吃饱,得活下去。那这样的结果继续导致进入流通领域的物资更少。整个经济营运的效率非常低……”韦泽继续解释道。
“大家珍视物资,应该是营运效率高才对啊?”左宗棠插话问。
韦泽耐心的解释着,“这得把劳动力计算在内。劳动力的价格随着营运规模的降低而变得几乎是一文不值。这可是巨大的营运浪费。是的,为了几斤米,几斤面,大家绞尽脑汁的想榨取出来最大利益。可花费的力气若是用在别的地方,能产生的经济效益高得多。你就看解放区,大家已经不再为几斤米面操心,跑去进工厂,搞建筑,搞运输。干点什么都能挣钱,这不比苦心活下去更有效率么?”
作为经世派的人物之一,左宗棠也是真心想经世济国。仔细一想韦泽的话,归根结底还是讲了几千年的太平盛世的追求。这方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可韦泽提出的法子实在是惊世骇俗,而且道理清楚,过程直白。这哪里是百色那穷山僻壤出来的人,这是星宿下凡,这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圣上啊!
“皇帝……陛下!”左宗棠本来不情不愿的跟了韦泽,还干了个秘书的幕僚,他其实并不服气。左宗棠最初顶多服气韦泽敢用左宗棠这种人,而完全不在乎左宗棠有刺杀韦泽的可能。当然,左宗棠自己觉得自己还是要脸的,韦泽饶了他一条性命,对楚军也很仁义,左宗棠无论如何都干不出刺杀韦泽的事情。但是心里面那个芥蒂让他在称呼上找点心理平衡,而现在左宗棠不得不改换了称呼,再对韦泽不够尊敬,左宗棠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陛下,那满清若是不买粮食,只用抢掠的话。岂不是也能支撑?”左宗棠问。
“能支撑,但是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能支撑多久?而且京城这花花世界带了上百年,你指望旗人真的能够吃苦耐劳的跑回东北不成?这种抢掠所引发的反弹只会强化人民与满清的对立,人民越是与满清对立,满清就越要强调自己旗人的身份。于是局面继续恶化,最终满清变成民贼。民贼有什么下场,历史上的例子实在是太多。讨论这个只是浪费咱们的时间而已。”韦泽说到最后,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
看着韦泽的冷笑,左宗棠心里面有点发凉。身为一个政权的皇帝,对战略判断能够到如此高度与深度,这样的人只怕看待部下也是清楚明白。跟了这样的主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左宗棠并不理解。而且他还有些不解,为何韦泽的部下对待韦泽是那样的崇拜。和韦泽相比,左宗棠印象深刻的黑成刚为人正派,正派的人怎么会对韦泽这样的毒辣的人物如此崇敬。在接触到韦泽之前,光看黑成刚的崇拜,左宗棠一直以为韦泽是个道德高洁之人。
所以左宗棠试探着问道:“陛下,把这些向大家明讲,是不是……”
韦泽笑道:“我们都是同志,对于同志得诚实。做事情先给我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把同志们当傻瓜么?满清另外一个可笑或者可耻之处,就是满清不说实话,满清的制度逼着人说瞎话。”
这话够尖酸刻薄,左宗棠性子也比较尖酸刻薄,听完之后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左宗棠心里面恍然大悟了一件事,给韦泽当了几天秘书,为何心情竟然变好。原因就是光复党高层里头可不是那种爱说瞎话的人,大家说话直来直去,都是奔着把事情办成而努力。既然是要办事,那积累起来的挫败感,失败感,压力,恼怒,这些负面情绪与**上的疲劳结合起来,大家能维持工作就很了不起了。
所以光复党的高层一点都不像满清那帮大人,满清的大人们要迈着四方步,要讲什么风度,要讲什么派头。光复党的高层说话未必好听,态度经常看着桀骜不驯。可这种态度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而统御着这帮家伙的韦泽,如果从传统角度来看,的确有点望之不似人君的味道。可韦泽却让左宗棠感觉有种真正的领袖气质。
回想起在满清那边的时候,左宗棠整日里觉得上司是无能之辈,下属是窝囊废,左宗棠要承担起重担,可又力不从心。左宗棠突然明白了为何黑成刚那样的人物会崇拜韦泽。韦泽一点都不完美,可韦泽却能不动刀兵,只是做些看似简单的决定,就能起到胜过大动刀兵的效果。而每一次战争,光复军又是每战必胜,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跟着韦泽会有结果,这是韦泽现在给左宗棠留下的强烈印象。对于韦泽的“同志”,明确自己跟着韦泽一定会有结果,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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