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市内的街道上,老李依旧在开着车,刚刚给各种关系打完电话的秦禹,低头点了根烟,略显沉默。
过了好一会,老李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做的太绝了吗?”
“李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秦禹停顿一下,扭头看着老李问道:“我们到底和对面有什么不同?”
老李缓缓停下汽车,拿起了烟盒,没有回话。
“不管是干裴德勇,干白家,还是干小三,以及打龙城,站队军政一派的种种事情,我都觉得自己没错。”秦禹扭头看向窗外说道:“也觉得自己虽然有个人上的欲望,但从根本上来讲,咱们和这些人不一样。我们心里是有最后底线的,是有大家都很默契的那种尺度和红线,谁都不会去碰,而这也是我们能窜起来的原因。”
老李吸了口烟,依旧没有回话。
“吴文群他们三个,是咱们杀的吗?”秦禹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老李没有去说,小明跟他说的那个借口,只坦然承认。
“下一步,我们还要利用民众,对吗?”秦禹又问。
“对。”老李点头。
“叔,我没有说你做错了,因为我们站在一条线上,你做的,就是我秦禹做的。”秦禹叼着烟,眯着眼睛说道:“但这个事儿,我觉得有些碰那条线了。”
老李扭头盯着秦禹,突然问道:“小禹,我已经在新元区当了两年多的首席议员。我拉投资,给民众盖低价房,用联名投票的方式,逼迫市政追加拨款修路。去年,我三个月的时间,在三大区来回飞了不下二十次,谈民营企业,谈基础民生企业,划地盘,建工厂,一年的时间,用区议会通过了十个大项目……我不是在跟谁邀功,我只是想问问你,我盘活了这个新元区,让一百五十万新进民众得到了实惠,看到了利好的希望,但却又在今天让三个自己人死了,明天或者是未来,我还会利用民众。那你说,我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秦禹被问的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在家闲赋的那两年多,其实改变了我不少,只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或许是先前的经验在潜意识里告诉我,太过理想的处事儿方式,好像并不适合这个时代。”老李淡淡地说道:“龙城一战,很多普通民众都受到了波及,有人叫好,也有人在骂娘,甚至你我的祖坟要在那里,可能都会被人刨开。但冲突结束后,王家大房的全面垄断被打破,三房与他们划江而治,物价降低,资源开始外流,让新鲜的血液慢慢扑向这里,融入这里,也填补了被吸纳进松江的人口基数,更让那些被炮弹轰过的焦土莫名变得有些生机勃勃……那我再问你,这一仗是打错了,还是打对了?”
秦禹依然无法回答。
“小禹,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也在拿到这份资料之前,问了那个给我办事儿的人,他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老李像是与朋友一样谈心地说道:“但在回来的路上我自己想通了。我们本就身处在一个充满矛盾和争议的时代,一件事儿的对错,可能几分钟内就会有变化。我们做不到好得让人歌颂,更做不到坏得透顶,只做到十个字就足矣了——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三个人死了,你无愧于心吗?”秦禹问。
“局中人住局中坟,这是宿命。”老李坦然且冷漠地说道:“用三个人保下天成集团,保下跟我们玩命的王家,以及六七个主要公司,上万人的饭碗,我觉得没问题。”
“那利用民众呢?”秦禹双眼放光地问道。
“九区如果时局稳定,民众安居乐业,吃喝不愁,那你一个小小秦禹,能掀起这么大风浪吗?”老李一针见血地说道:“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总觉得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一定要双肩都扛上责任和枷锁。你没有那么伟大,你在用民众达到某种诉求的时候,其实他们也在利用你喊话。未来天塌了,第一个砸倒下的是天成,而非走上街头的普通民众。”
老李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现在,亦或是未来,都是那个对秦禹有着极深影响的人。
他在家蛰伏两年后,再次走入公众视野,做事儿风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骨子里略有些理想化的东西,已经被彻底隐藏,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争议的各种决策和经历。
秦禹得到老李的回答后,不再絮叨,而是看开了不少,也莫名心里通透了不少。
……
当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