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到了腊月的时候,竟连下了好几场雪。益州这的气候湿冷,那雪下来,落在人衣服上,潮湿而黏腻。
小屋子里的红萝烧的旺盛,偶尔扬起一星半点的火星子,很快又在空中湮灭了。
这几天萧珺玦生了场小病,因着前几天,萧容念非吵着他要去打猎,萧珺玦纵着她,带去了野外的林场。天气那么冷,他倒是逞强,狩猎的时候热了,就将氅衣和夹袄都脱了,只穿着一层单衣。
出了一身汗,又受了一身凉,内热外冷叠交在一起,不生病才怪,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
此时,他也就能躺在床上处理公事的份了。
荣昭拿着算盘对着账本上的帐,到了年底,各处的田租店铺庄子食邑都收了帐上来,她得一一对照一下,马上要过年了,用钱的地方不少,还得计算一下,补了过年的缺,还能剩多少。
当年萧景帝在时,赐的是万户食邑,又有四万顷的土地,这些加起来,一年算来也得有个十几万,但今年的收成好,比往几年还多出了四五万两来。荣昭粗略的算一下,光是这部分,就能有二十多万。
捐款扬州的时候,楚王府账房拿出二十万来,这下算起来,能补上那个空缺,余下的,正好够接下来年节所用度的银子。
荣昭计算完后,轻轻吁出一口气,花语端来一碗牛乳,荣昭刚喝了一口,就听萧珺玦将折子扔到了地上的脆响。
荣昭给花语打了个眼色,让她将折子捡来给她。
再粗粗一阅,有一闪而过的阴笑从她的脸庞上划过,瞄一眼萧珺玦,迅速遮去。
折子上写,太后让人盖造了一座宫院,名为霁琼宫,专门为她与男宠寻欢作乐所用。那宫殿极度奢华,金雕玉砌,十分富丽。
上面还写,为了建造这所院落,又是增加百姓的税收,又是征人建造,劳民伤财,极度为百姓所怨。
柳馥馨穷奢极欲,比之上一世的荣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还让她正中下怀,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事这么生气,原是因为这,至于就这么急头白脸又摔折子吗?”荣昭将折子放到萧珺玦床头,然后坐下他身边,给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刚吃了药,药效出来,发出一层汗。
同为女人,荣昭是算计到了柳馥馨的心思。深宫当中,虽是太后,也有孤寂的时候,正是需要男人安慰,方解寂寞,省的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而那些各色男人,多姿多彩,对夫君早亡,深宫寂寞的柳馥馨来说,就是一道彩虹,增添了她平白生活的绚丽颜色。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私养男宠,还建造什么宫殿玩乐,真是丢尽了大周的脸。”萧珺玦声音还带着沙哑,鼻子不通气,说话都闷闷的。
心虚的错开脸,荣昭道:“饱暖思淫欲,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你们男人有了权,有了势,便要女人,女人亦然,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你瞧瞧你,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快躺下,刚出了汗,又这样,当心这病一直好不了。”说着,扶着萧珺玦躺下。
“我能不生气吗?扬州水灾,朝廷拿不出钱,太后养男宠,倒是拿得出了。”萧珺玦在荣昭面前倒是乖觉,配合着躺了下来,他的面容因为气愤而涨红,不是荣昭摸一摸还以为又发起烧来,“再这样横征暴敛下去,也不用咱们做什么,这天下人就先做了。”
“你在病中,不宜动气,消一消。”荣昭没想到萧珺玦反应这么大,她轻抚着他的胸口,想一想,道:“横竖是她做的孽,自有天收拾她,你现在在这生气也是无用的,少不了她一根毛,少不了她一块肉。再把自己的身体气垮了,多不值当。”
萧珺玦握住荣昭的手,望着她,道:“我自然是不在意她,但说到底她也是我皇家的媳妇,自贱到如此,若是传出去,简直丢尽了先祖们的脸。”
荣昭手心微微颤抖,今日的柳馥馨,何不是昔日的她,想来那时萧珺玦也是如此不屑她的吧。
那一丝颤抖攥在萧珺玦的手中,他紧张问道:“怎么了?”
荣昭扯了扯嘴角,心头的一丝堵色闪过,只告诉自己,上一世的事不必再计较,“我只是没想到如今你也这般在意皇家的面子,以前你是不理的。”
“若是换做以前,这种事,我连听都不会听。”萧珺玦轻笑一声,面庞上浮现出哀思的神情,“但无论如何,我也是皇家的人,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若是听到这种事依旧无动于衷,也太无心了。”
荣昭知道,其实在他心里,他在意的不是皇家,是萧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