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子从里正家离开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只是月色却被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住了。星星也只能隐约看见几颗。
里正怕夏老爷子心不在焉的,万一跌了跤,再摔出来个好歹的,自己怕是甩不脱干系,便将那盏小小的纸灯笼,强硬地塞给了夏老爷子,让他照路。
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劝他想开些,路上当心些。
夏老爷子唯唯地应着,心思却明显不在这上面。
王里正看着夏老爷子离去的脚步虽然散乱,却还算稳当,这才闩了门,回屋睡觉去了。
里正媳妇儿还没睡,这会儿见夏老爷子终于走了,有些不耐烦地问王里正:
“夏老头儿平日里不是个没眼色的,今儿个怎么在咱家待了这么久?这是怎么了?”
里正叹了一声,慢慢地脱了鞋子,把一双有点冰的脚塞进被子里: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老夏家不省心的事儿可真不少。以后啊,还有得热闹看哪!”
里正媳妇儿被冰到了,怒道:
“麻溜地下去把脚洗了,又想蒙混过关!再这样,老娘把你胡子全拔了!”
里正慌慌张张地下了炕,大叫道:“娘子饶命!为夫这就去洗漱!”
转过身去,小声嘀咕道:“谁家的经,也没有俺家难念!”
……
夏老爷子没有直接回家,他走到一半,拐到田里看了看。
自家田里的庄稼,都长得挺精神。
但怎么看,都是老四家的田里,那麦苗的长势更喜人一些。
麦苗粗壮、挺拔、密实,看着就比自家和其它几房的地里那麦苗,高出一大截。
明明这种田的日子也没差,撒的肥料也都没多少区别。
莫非,是差在种子上了?
不行,这事儿,明个儿得找老四温问问清楚!
夏老爷子顺手拔掉了田里两棵野草,又绕着田地转悠了两圈,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这个点儿再不睡,明个儿早上怕是爬不起来了。
到了家,周氏还在等着他。
夏老爷子把里正的话一说,周氏便明白了:
“只要二郎人没事就好。心思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儿来,跟家里生分了,都不算个事儿。你饿不饿?锅里给你留了点干粮。吃两口垫垫,你也麻溜地洗洗睡吧!”
夏老爷子点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
二郎多好个孩子啊!这回八成是真的伤心了。不然,绝对不会不给家里捎信的。
周氏睡了,夏老爷子将锅里的干粮吃了,把吃过的碗筷拿冷水冲了冲,又重新放进了锅里,明个儿老婆子会仔细收拾的。
他从茶炉子上头坐着的壶里,倒了些热水出来,洗了洗脚,正准备睡,就听到闺女那屋有些动静。
“娇啊,你咋这早晚还没睡呢?”
“啊,爹啊,我渴了起来喝口水。你咋了?大半夜的还不睡?”
“啊,我去里正家打听点事儿,这不刚回来没多大会儿功夫。我咋听你那屋动静不对呢?你喝水呛了?还是撒了?”
“我没事,半夜蹬被子了,胃口有点受寒,喝点热乎水就好了。”
“哎呀你这孩子,咋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受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喝点姜糖水吧!”
“现在喝点热水缓缓就行,姜糖水我明个早上再喝。”
“那行吧,你早点睡啊!”
“哎!爹你也早点睡!”
夏老爷子洗了脚,倒了洗脚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