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离开老两口儿的屋子的时候,腿脚都跟面条一样软。
她想不出来该怎么面对夏有贵。
但,周氏那句话,多少给了她一些安慰——她只要把话带到了就成。
让夏有贵跟周氏对着掐去吧!
她被这老狐狸玩得团团转,只会哭嚎吼叫有什么用?
人家压根儿就不吃她这一套啊!
夏有贵见到孙氏空着手回来了,脸色顿时阴冷得冻死个人,简直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
听了孙氏的解释,夏有贵几乎不敢置信,他皱着眉、歪着脑袋,恶狠狠地扯住孙氏的领子,一脸怀疑地逼问她:
“老太太当真这么说的?”
孙氏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爱信不信!就算我有这份胆子来骗你,难道老太太还会替我编谎,帮着我这个外姓人,瞒着你这个亲儿子不成?”
这话在理。夏有贵倒是去了疑心。
不过他虽然撒开了手,却还是忍不住搡了孙氏一下,推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孙氏气得要命,简直想要咬死夏有贵。
但她这会儿,正在为自己被老两口儿耍了的事儿,深感沮丧,煞是灰心,所以也没有什么力气来跟夏有贵拼命了。
夏有贵见孙氏不搭理他,倒也不好继续找茬,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起身出去了。
莫非,这家伙还真去找老太太去了?
孙氏不禁有些好奇。但这份好奇,不过是个微弱的小火苗,跳动了两下就灭了,依然没能战胜那份心灰意冷。
孙氏恹恹地上了炕,连衣裳和鞋子都没脱,就那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白天地睡起觉来。
夏有贵却没有去找周氏。
平时家里的事情,他都是撺掇孙氏出头,自己再在合适的时机出来做和事佬,一锤定音。
既不耽误获益,也不耽误名声。
只是,这一回,这个策略却不灵了。
不知老两口儿是不是最近被大房刺激得太狠了。
必要的时候,说不定可以把大哥干的好事儿捅出来,重获老两口儿的信任。
只是,若是这样直不楞登地去说,那自己这明晃晃的心思,简直连傻子都猜得透。
老两口儿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夏有贵讨厌那种在别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哪怕在自己亲爹亲娘面前也不行。
他小时候就知道,大哥比自己聪明。
两个人一块儿去念书,先生教的东西,大哥念个两三遍就能背下来,自己念上七八遍,却还是记个七零八落。
不过这也不怪自己,谁让爹娘有自己的时候,偏偏赶上闹饥荒呢?
大哥和自己之间,还有两个孩子呢。
赶上饥荒年岁,那俩小可怜儿就都没活下来。
自己虽然活下来了,可是打小儿吃的就不好,远远不如大哥小时候那样富足,这脑子,自然不如大哥的脑子灵透!
可是,自己的脑子虽然不大灵光,自己却会慢慢琢磨,渐渐地也能把很多事情里的门道都看出来了。
比方说,大哥不是真孝顺,只是会做戏,演得像模像样,偏偏老两口儿还就吃他这一套。
大哥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哪件抖搂出来,都够把爹娘气个好歹的!
自己瞒着爹娘没说,不只是为了从老大那里能刮出来的好处,也是为了别把爹娘气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