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饭后再多留会儿,趁热打铁,哪知叶开来报有紧急军情,宗政霖便挥手让她三人各自散去。万氏与张氏自然是回自个儿营帐,惟独慕夕瑶,不过轻挪几步,绕过屏风避到了后边儿。
当真可恼。一日没叫她挪出那地儿,一日就难在殿下跟前近身伺候。即便方才惹得殿下有那意思,可若是跟前有旁的女人在,宗政霖哪里还记得起她。万靖雯一字儿未理会张氏,自带了丫鬟往小树林里散心。
“主子,万庶妃这是……”
张氏淡淡扫过她背影,扶着丫鬟老实回屋。“她主意大了,跟咱不是一路人。听不进劝诫,由她便是。”
饭桌上万氏错过那一瞬,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殿下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可这也让她忧心忡忡,凭白增添几分烦扰。
营帐内,慕夕瑶一反常态,竖着耳朵对外间说话极是上心。
“殿下,漠北兵力调动异常,似有主动向吉塔出兵的迹象。”
“前方探子来报,莫干岭外围有皇庭密探出没痕迹。”
“今早左路大军与漠北骑兵再次遭遇,伤亡两百余骑,克敌三百有余。”
“五殿下此次一改之前迂回战术,正面与漠北人干上了!”话题至此,营帐内气氛热烈,大魏军士气势如虹,似早就盼着中军与东路能够发力。
宗政明……慕夕瑶支着手肘,目中光芒闪烁。上辈子五殿下从未领兵出征,即便如此,他麾下将领却在漠北一战建功不少。可但凡宗政明麾下,少有如同这次一般,十分血性与敌正面冲撞,更何况,怎么看都有些“自损八佰”的架势。这与宗政明性情显然不符。
握了湖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慕夕瑶习兵法虽浅,好歹有底子支撑。又得宜于想法大胆,没寻常女子被教条束缚得失了灵气,这么专注起来,便慢慢摸到了门路。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把各种计谋翻出来生拉硬套,觉得可行,就顺着思路慢慢梳理。
宗政霖进来时候,便见伏案深思之人全神贯注,根本未曾留意他近到跟前。本打算逮了人与她好好清算午时那场不怀好意的挑弄,这会儿居高临下立在她身后,越过慕夕瑶发顶,眸光不经意就落在她身前案上摊开的宣纸上。
墨色淡淡勾勒轮廓,极是精准描摹出三军驻扎与行军大致方位。果然,她读得懂舆图,且是记在了脑中。舔了朱砂的小号湖笔,正被她握在手中,慢慢于宣纸上轻划出一条路径……
身后肃然站立的男人,眼中瞳眸骤然缩紧,视线再触及另几条她涂涂抹抹,或是打过叉,或是保留下来同样朱红色线条,眼底掀起的风暴,若不是慕夕瑶背对着他,恐怕会惊吓得生生打了激灵。
宗政霖此刻心中所想,自他沉凝如暮色的瞳眸,恐怕无人能够探知。负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抚过拇指上套着的玉石扳指,凤目中即将成形的飓风,却被底下坐着的女人轻飘飘一句埋怨,顷刻间打散得支离破碎,再不复见。
“怎地是这么个复杂玩意儿,昨儿讨的好处明明是亏了的呀!”说着便气呼呼捶了书案,没个正形儿杵着笔杆子,好好儿的纸上,片刻就多了个叫宗政霖额角一跳的鬼脸。正好将西路营地包裹进去,大大的脸盘,还添了个一看就是舌头的鬼东西。
“心眼儿多,肚子里尽是坏主意。臭男人诓妾。”呼啦扯过一张崭新的宣纸,便见这女人碎碎念叨,下笔如有神助。“亏得厉害,晚上再兴讨回来。加个大红包,上回给封的三万两,这回脑子用得多,得补补,凑个整数,没遇上年节,讨个一万两该是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