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掖着作甚,哀家跟前回话也不老实?”
来了!万靖雯佯装惶恐抬头,恰到好处一副被揭穿模样。张惶跪了下去,俯首连道不敢。“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太后老祖宗。奴婢是怕奴婢记错了典藏,被老祖宗责罚。还请太后娘娘恕了奴婢欺瞒之罪。”一席话下来,连身子都微微打起哆嗦。
殿内情形转眼大变,众人根本没想得明白,便见太后自炕上放下双腿,目光凌厉盯视底下畏缩之人。“你有无记错,自有哀家替你做主。但说无妨。”
再磕一颗瓜子儿,慕夕瑶恰好捕捉到淑妃冷眼瞪视赫连敏敏那一瞬,只觉这事情越发搅缠。恐怕太子妃如今,是恼恨那万氏入骨。本就被淑妃冷待,这会儿因着苏蔺柔宫里一干不安分的惹出是非,倒成了她管教不力之罪。
四下瞅瞅,慕妖女开始犯愁。婆媳不睦,后宅不稳。大boss这太子当得……要不回去给吹吹枕旁风,让东宫也消停消停?
真叫她们没个分寸闹腾下去,大伙儿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惹火烧身这事儿,慕夕瑶不乐见。
太子府上最是兴风作浪的女人,这会儿嫌弃宗政霖后院是个麻烦事儿。
万宝林依旧跪伏在地,额头抵着手背,犹犹豫豫说了实话。“妾读过典藏,里面说的仿若不是‘三花四树’,而是‘五树六花’。”
五树六花……屋里蓦然就没了声响。太后跟前不敢放肆,众人眼光频频向苏良娣探看。这位方才还神采飞扬,轩轩甚得。原不过是名不副实,打肿脸充胖子?
金太后目光落在万靖雯谦卑弯下的背脊上,沉吟许久,方慈和开恩免了她起初欺瞒之罪。至于边上神色大变,羞得恨不能钻地缝的苏宝林,太后却是一眼不曾多看。
汲汲逢迎之人她遇得太多。有无真心,试探过后一目了然。此等表里不一攀附小人,生生糟蹋太子良娣这位份。
目光落在下方同是太子良娣,却安稳坐着,一派闲适之人,金太后目光沉了沉。
“慕丫头。”
正暗地里取笑苏蔺柔傻傻当了回东郭先生,不料却被太后突地就点了名。慕夕瑶闻言抖擞了精神,正襟危坐,面上渐渐就带出笑意。
这火,这般快就烧到了她身上?
因着她良娣身份,是能得了恩典坐着回话的。跟往日一般,这女人水眸清亮,开口就显出欢快。“老祖宗,良娣慕氏在呢。”
得,这女人一出声满宫里凝滞消散无形。
被她这么一打岔,太后脸上方才问话带出的厉色,极是自然随之收敛。“哪个不知你在的,太子府上就你一个促狭鬼。”指着她笑骂两句,底下个个都是人精,哪里还不赶着凑凑热闹。
慕氏,果真心思玲珑。难怪太子对她偏爱。面上还带着笑,太后这心里,已然不知转过多少念头。
想来她也是个晓事儿的,若是明着开口,慕氏该不会明着顶撞才是。终究还是放不下宗政霖子嗣单薄这事儿,遂笑笑将她叫到跟前。
拉着她手唤人坐下,这般亲昵和悦,顿时就显出方才对苏氏,也就不过尔尔。
苏蔺柔趁机借口让位予她,狼狈着退回自己那地儿,丝毫没有察觉一旁太子妃凌厉注视,反倒是盯在尚且留在当中的万氏身上。
好一个贱人!竟敢欺辱于她!她在万氏跟前念念有词,次数不少。却从没料到,这女人心思叵测,分明有本事发现她疏漏,竟然隐瞒不报,一直等到今日在奉安宫中一鸣惊人!
而她这会儿极是丢人成了大伙儿笑柄,反倒衬出那女人腹有诗书,强闻博记。
苏蔺柔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太后那头已拉着慕夕瑶念叨开来。
“记得你初次进宫请安那会儿,还是皇子府上不打眼一庶妃。转眼过去,今儿都成了太子府良娣。”拍拍她手背,似颇有感触。“这女人啊,终究得为男人多考虑些才好。”
得,老生常谈。慕夕瑶豁然开朗,心中有数。
塞人这会儿是不成的。元成帝那边把着关,太后不会妄自插手。剩下嘛,不就是叫她雨露均沾,懂事些分宠?
只是这人选……瞥一眼老实立着的万宝林,慕良娣笑容温婉,瞬时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