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枫如当头棒喝一般,韩非子只觉得两耳嗡鸣,仿若整个秘牢之内的气息,都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一时间恍若千夫所指,令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险些要跌倒在了地上,但他犹自以手撑住桌子的一角,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陛下受命于天,乃是天子,若不是内圣外王,如何能执掌天下神器?”
“你若是以一般升斗小民的看法,根本不可能揣测得出陛下的真实想法!”
秦枫听得这话,却是冷冷笑了起来。
“阁下书中所说,法即是天,天即是天道……”
“法即是天道,陛下不过是天子,该不该遵法守法?”
韩非子被秦枫这样一诘问,竟是愣住了。
“君王无比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尤其是法治的教育……”
“怎么可能轻易打破法律,破坏规矩,你这是此中大谬……”
“而且……”
秦枫未及他说完,已是少有地直接将韩非子的话给打断了。
“既然阁下认为君王绝对会遵法守法,为何不将君王也要守法,列入法律?”
“为何不将‘法不阿贵’,改为‘法不阿贵,亦不阿皇’?”
“为何不将‘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改为‘刑过不避君王,赏善不遗匹夫’?”
“如此一来,如君王遵法守法,则对君王约束之法,有等于无,君王于法网之内,亦如无有所碍……”
“君王若是遵发守法,也许不一定就适合掌握神器……”
“但如果君王屡屡破坏法律,那十有八九不适合掌握神器,则法可代天道责之,斥之,免之,诛之!”
“若一暴虐无道之君,责则改之、斥则悔之、免则去之、诛则尽之……”
“于大秦,于苍生,岂不是消弭了一场大祸?”
“难道非要等到百姓蜂涌,揭竿而起,再来将天子改换,才肯悔过知错吗?”
听得秦枫这大逆不道的话,韩非子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下去。
“秦枫,你这是疯了吗?”
“即便陛下犯错了,谁来执行法律?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秦枫却是镇定自若,淡淡笑道:“这便是我让阁下出言为儒生求情的缘故了!”
“应该给天下人以开口的机会……”
“儒生虽然有些迂腐顽固,但大部分皆起于民间,知道民生疾苦,百姓风评……”
秦枫缓缓说道:“阁下文章所写‘名实相符’,要求‘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由此可以推出……”
“‘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儒生便是在檐下者,在草野者……”
“齐国当年在稷下学宫,允许学者不用治国却可以议政,非但不曾取乱,反而促进百家争鸣,你师荀况亦做过稷下学宫的祭酒大夫……”
“如无齐之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如何能有今日的韩非子,如何能有今日的法家?”
“齐国不但不曾取乱,反而蒸蒸日上,只不过军事上偏安一隅,最终为秦所灭,这也绝非是百家争鸣的过错!”
“如果天下人畏惧秦王,胜过畏惧法律,本身就是对‘法’的削弱和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