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夫人闻言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地看着李如碧。
李如碧肯定地对她重复,“娘,女儿不远嫁。”
右相夫人伸手扶住李如碧的肩膀,看着她,“我的儿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秦铮是什么人,你既然喜欢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他是一个说到做到,言出必行的人啊。”
“我知道。”李如碧红着眼睛点头。
“那你还执拗做什么?你爹也说了,人这一辈子,长的很,和谁有缘分,是命中注定,没有缘分,强求不来。你这又是何苦?”右相夫人几乎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喜你,躲远了就是了。我们惹不起,总能躲得起?更何况,未来世事如何,谁又能说得准?秦铮如今下落不明,太子安然地待在临安城,未来太子登基,依二人自小互相看不顺眼来看,他将来未必有好果子吃。”
“那女儿也不远嫁!”李如碧摇头,“娘,女儿主意已定,您就别再劝说了。”
“你……”右相夫人看着她,退一步地说,“你不远嫁也行,那就在这京城里找可好?太子答应你爹三代卿相,我们相府以后在这朝中,又惧怕谁?你不招惹秦铮,我倒看看,他敢奈你何!”
李如碧咬唇,“正如您所说,这京城里,还有谁敢娶我?”
“怎么就没有人?”右相夫人道,“大不了,退而求其次。退婚这等事情虽然不光彩,但也是咱们相府先退的婚,你祖父便是相爷,你父亲还是相爷,未来你哥哥三代,也是为相。整个南秦,将来真正的相门不是左相府,而是我们右相府。我们右相府门生遍天下,京城与你父亲有交情的人大有人在,你父亲若是有意结亲,谁会不慕荣华不应允?”
“为了荣华娶我,娘,您觉得女儿将来会幸福吗?”李如碧低声问。
右相夫人叹了口气,“碧儿啊,女人一辈子,幸福不幸福,又岂能由人口中说来?那需要自己挣出来。你爹当年倾慕的人不是为娘,可是又怎样?多年下来,我们还不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右相府的女主人是我,不是别人。”
“可是我爹也有小妾一堆。”李如碧又道。
右相夫人不以为然,“小妾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他的正妻永远是我,哪个男人没个小妾?这相府内院的事儿,你爹向来概不插手,小妾在娘的手里也跳不起来。”
李如碧看着右相夫人,“娘,您真觉得很幸福吗?女人这一辈子,就只求个相敬如宾吗?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又有何意思?”
右相夫人板起脸,“你爹说得不错,你就是死钻牛角尖。您就认准秦铮了是不是?”
李如碧抿唇。
“和太子有婚约,你也不见喜色,如今和太子退了婚,您却又不想嫁给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还真去缠着秦铮,让秦铮把你给杀了不成?”右相夫人恼怒地看着她。
李如碧眼泪又簇簇地流了下来。
右相夫人见她有哭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着实心疼,顿时舍不得说了,又软下口气,“你看看卢雪莹,看看卢雪妍?和秦铮沾了边的女人,有哪个落了好了?就算是嫁给了他的谢芳华,如今不都休了?依娘看,那就是个煞星,离得越远越好。”
李如碧低下头,只顾流泪。
右相夫人实在无奈,“就算你喜欢秦铮,他不喜欢你,就算千方百计嫁给他,又有何幸福可言?还不如为娘呢,你爹虽然当年心仪的不是我,但至少待我尊重。可是他呢?可尊重你?”
李如碧不言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的青石砖上。
“你若是不想远嫁,娘也舍不得你,不强求你,这京城内外,除了秦铮,只要你中意,娘就请你爹去为你谋划、谁家公子爷不喜贤良貌美的女儿家,你诗书礼仪,行止端方,拿去人前,没个人能挑出错和不好来。只要你同意,未来婆家夫妇,有你爹和哥哥照看着,谁也不敢欺你辱你。”右相夫人又道。
李如碧依旧不言声,不点头。
右相夫人不由急了,“条条大路你不走?难道真要往那死路上走?你可对得起我和你爹对你这么多年的培养?”
“娘,女儿不孝。”李如碧抬起头,“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右相夫人盯着她,眉心又聚齐怒气,“可是什么?”
李如碧咬唇,又低下头,过了半响,低声道,“娘,您别在逼我了,让我想想。”
右相夫人也实在无奈了,对她无力地摆摆手,“这么多年,你出身相府,金尊玉贵,都说女儿要娇养,我也确实对你太娇惯了,才养成了你这个性子。只知儿女情长,不知人世不易。罢了,你自己想吧!左右娘生你养你一场,也尽了为人母该教诲的,但你若是执意不改,自寻死路,将来悔之晚矣,也怨不得谁。”
话落,右相夫人转身走了。
李如碧站在原地,慢慢抬起头,看向右相夫人,发现她背影有些老态,她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右相在书房与幕僚商议完事情,出了书房的门问管家,“夫人和小姐呢?”
“回相爷,夫人和小姐似乎闹了不快,夫人回了正院,小姐哭着回了自己的院子。”管家小心地道。
右相闻言皱起眉头,向正院走去。
回到正院,见了右相夫人,问明缘由,左相眉头深深皱起。
“老爷,您说碧儿就一心钻牛角尖了,这可怎么办呢?咱们怎不能真让秦铮杀了她。”右相夫人鲜少在右相面前流泪,说着哭了起来。
右相叹了口气,“您今日说的话也着实不轻了,先让她自己想想,若是想明白最好,若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怎样啊老爷?”右相夫人拽住右相的衣袖,“她可是我们疼在心尖上的女儿,以前我觉得有这样的女儿,事事省心,从来没用我操过心,比卢雪莹、燕岚都强许多,可是如今,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想不明白的话,待清儿回来,让清儿想想办法,劝劝她,她和清儿这个哥哥向来亲近。”右相拍拍夫人的手,“别哭了。”
右相夫人点点头,担忧地道,“我这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儿子喜欢谢芳华,女儿喜欢秦铮,一个追着谢芳华出了京,一个喜欢秦铮连杀了她都不怕。不知道清儿如今在哪里?走了这么多日子了,连个信儿也没传回来。”
“今日派人传了个话回来,说在外一切安好,让我们勿挂念,估计还要些时日才能回京。”右相道,“只不过恰巧与太子的书信一同来到,我忘了与你说了。”
“只这一句话,没有别的了?”右相夫人连忙问。
右相摇摇头,“传信的人话语隐晦,只说平安,没说什么事儿。加之当时太子来信,我便也没来得及再细问。”
“只要平安,人没事儿就好。”右相夫人松了一口气,“清儿比起碧儿来说,还是让人省心的。毕竟是男儿,心胸开阔,常年在外,见识世面。比困在府中的碧儿强。他喜欢谢芳华,也未强求。这让我心安不少。”
“忠勇侯府的小姐真是不一般啊!”右相感慨。
“这谢芳华多少年缠绵病榻,几乎让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天下还有谁不知道谢氏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右相夫人道,“不知为何近来这么张扬,女子太张扬了,岂能是好事儿?女子就该安心地相夫教子。”
右相闻言摇摇头,“谢氏根系庞大,内有乾坤,多少年来,皇上都猜不准,吃不透。谢芳华可不是缠绵病榻多年的病秧子,她的见识和本事可是远在闺阁之外。只不过,谢氏忠勇侯府一直以来用病蒙蔽别人视线,让人忽视了一个闺阁的女儿而已。张扬是张扬了些,只不过,好与坏,哪里能分得清。”
“妾身看,没有好处,只有坏处。招惹了秦铮和太子,还招惹我们清儿,永康侯府的燕亭也是因为她才离府出走,就是个祸害,红颜祸水。”右相夫人道。
右相摆摆手,“妇人见识。”
右相夫人不满地看着右相,“相爷对谢芳华怎么这般推崇?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去找什么黑紫草,还不是为了名声?张扬至此,哪是好事儿?”
“此言差矣。”右相叹了口气,“谢氏和皇室,多年来,关系一直如履薄冰。谢氏步步退,皇室步步紧逼。连我们这些朝臣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谢氏早晚有一日会被皇室吞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是,自从谢芳华出府走动,在这京中露面,她和秦铮定了婚事儿之后,谢氏和皇室的局面却持平了,渐渐地,反而皇室处于了下风,谢氏处于了上风,如今呢?更甚至是,内忧外患,皇室需要仰仗谢氏。”
“这些难道都是谢芳华的功劳?妾身可不信,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右相夫人摇头。
右相无奈地看着她,“这位忠勇侯府的小姐,可不是寻常女子,这些日子,我细细想来,诸多事情,都与她有关。”顿了顿,他语重心长地道,“夫人啊,多年来,我敬重于你,这内院都由你做主,可是未曾多与你谈谈外面的事儿,也渐渐地使你目光短浅,对碧儿的教养上,也有你的责任在。”
右相夫人闻言,一时委屈,“老爷,妾身也不成想碧儿怎么是这副钻牛角尖的性子,以前你不是也时常夸碧儿知书达理,贤淑端庄?”
右相点头,“的确也不能怪你,也怪我,只一心培养清儿,却忘了女儿家也不能少了见识。”
右相夫人道,“依臣妾看,都怪那个谢芳华,没有她出来搅动这京城风月的时候,一切都甚好。没准秦铮会喜欢碧儿娶碧儿呢。”
“怎么能怪得了人家?”右相瞪了夫人一眼,“秦铮一直不喜碧儿,这我知道。”话落,他摆摆手,“罢了,多说无益,且等着看吧,如今太子退了婚事儿,皇上也应允了,兴许有些事情更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