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着实冤枉!”那下人叫起撞天屈来,他道:“我在府里已经五六年,向来老实,太爷和老爷都知道的。”
“是的,他是不错。”杨煊也道:“这人叫英明,虽不是我家老人,但当差几年向来勤谨,也没事非。平时没事也不出府,怎么会是他捣的鬼?”
不但是他们,门达也不大赞同张佳木所说。府里下人的底细,锦衣卫们早就查的清楚,他略一示意,就有一个校尉上前禀报:“大人,这厮我们查过,京城北面德胜门北关教忠坊的老住户了,身家清白,前几年到杨府做事,老实本份,从不生事。”
“嗯,”门达点了点头,铁青着脸道:“再看看!”
张佳木根本不理会杨煊,他盯着那个叫英明的下人,问:“雷击那天,傍晚就下雨,你顶风冒雨的出去,干什么去了?”
“回大人,”英明一点不惧,挺直了腰板,答道:“小人职司是杂役,遇着该买的东西,就到帐房老秦那儿支银子,再出门买去。”
他想了想,又道:“那天去买了一锭墨,还有两令纸,再有一些杂物,开销是十一两银子,这些,都有帐!”
一旁的帐房老秦听到说到他,连忙插嘴:“是的,那天是小人叫他去买东西,回来后报了帐,我看钱物相抵,就记上了,别的可没有了。”
英明也是跟着冷笑:“府里一天到晚,出入的人总有好些个,大人,你可不能为了销案就胡乱拿小人开刀。”
他又掉转头去,冲着杨煊拼命碰头,咚咚有声:“老爷,求老爷给小人做主。”
这厮真是的唱念作打俱佳,张佳木很想颁个小金人给他,他道:“你演的不坏。不过,我帮你把画皮给揭了吧。”
他略一示意,李瞎子和薛胖子就过来,张佳木道:“这厮除了买杂物,还干了什么,你们说!”
李瞎子人前露脸,甚是得意,他道:“是!大人交待之后,小人就到杨府来打听。那一天有七个人出门,三个是回家探亲,现在还没回来。还有三人就到胡同口转了一圈,和人说些闲话就回去了,这些小人们都打听明白了。就英明一个,说是出去买东西,出去整一个半时辰,买什么要这么久?小人们就觉得他可疑!”
薛胖子不甘他一个人出风头,立时就接话道:“觉着可疑,咱们就顺着他买东西的店铺一路又打听着重走了一次,一共用了半个时辰多点时间就回来了……这法子是大人交待的,现在可以问他,这么久时间,他去哪儿了?”
“是啊。”张佳木微微一笑,问着已经发呆的英明,道:“你去哪儿了?”
这种法子看起来笨级了,其实就是最简单的案件重现,但当时的刑案老手也想不到这么个办法。张佳木不懂刑侦,只是在了解了那天出入情形之后,觉得英明嫌疑最大,但因为帐目明白,锦衣卫也没有把英明列入嫌疑名单,而他就交待几个无赖一查,英明出入的时间明显不对!
如此逼问,一般人当然就吃不住劲,但英明脸上神色不变,答道:“我在路上闲逛,不成么?成天在府里,出去玩玩怎么了?”
“况且,”他又接着道:“这房子是雷击倒了的,请问,小人能捣什么鬼?大人,小人可不是雷公,能用雷劈人。”
“阴险狡诈之徒,好生可恶!”门达听到此时,也觉得这人最为可疑。他瞪了其余的旗校一眼,意思很明显:这么简单的疏漏你们都查不出来?
一众锦衣旗校当然觉得丢脸的很,于是有几人上前,对着英明客客气气的道:“你还是说了吧,不然,有你受的。”
“这……”锦衣卫的手段,京师吃奶的孩子都知道一些。英明就算是再硬挺,这会也是有点脸发白。
不过,他还是咬着不松嘴:“小人不服,天雷击人,和小人有什么关系!”
“放屁!”张佳木终于爆发了,这王八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真当大爷是傻子?锦衣卫没想到的事,他早就想到了。
什么狗屁天雷击人,这冬天打雷能打到人原本就少,能把一幢还算坚固的房子震成那样,更加就是胡说八道。
如果说之前张佳木心里还只是有点疑惑,到了杨府一看,心里就彻底明白了。
房屋不是被雷击中然后烧毁的,压根就是被火药给炸的。整个房顶都飞了,四周的墙壁也被震裂了,不仅是被火药给炸了,用量还不少。
自从大明成祖建神机营后,明朝对火药火铳的运用已经极为先进了,可以说,在当时的明朝火器运用水准不仅没有落后于世界,相反,是全面领先的。
在北京城里,有专门储藏和制造火药的火器局,民间因为禁用火铳,所以火药用的很少,就是逢年过节放点烟花爆竹什么的,这一点倒是和后世一样。
这件案子,就是英明这厮干的。他干的也算漂亮,趁着下雨天打雷的当口,用火药炸飞了一间房,还炸死了几个人,此事一出,风言风雨的,杨煊辩无可辩,眼看就要丢官罢职了。
就算是锦衣卫,想到用火药炸房子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这就是一个认知问题,搁现代人脑子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在古人脑子里却压根没有概念,毕竟当时火器的运用还只是启蒙阶段,用火药炸房子,更是前所未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