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漫随心事两无猜(2 / 2)

言希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的?”

阿衡脸色微红:“小时候,阿爸打酒,偷喝过。散装,很便宜,虽然不纯。”

少年唇角上扬,嘀咕了一句,声音极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是块宝呢?”

宝?阿衡愣了。半晌,讪笑。大概,也就只有言希会这么说了。

与他如此这般意气相投,在盖棺定论之前,不知是好还是坏。

那一日,黄昏暮色弥漫了整个院子,只两个人躲在黑漆漆的酒窖,推瓶换盏。

出来时,少年脸色已经红了桃花林。

“阿衡,要是大人问起来了,怎么说?”他醉意醺然,半掩眸问她。

“喝了果汁,和言希,可好喝了。”阿衡笑,神态安稳,面色白净,唇齿指尖是香甜的气息。

“乖。”他再次拍了拍她的头,孩子气地笑。

“阿衡呀,下次有空,我们再一起喝果汁吧。”少年笑,露出了牙龈上的小红肉,伸出细长的小指,憨态可爱,“拉钩。”

阿衡啼笑皆非,小拇指轻轻勾起少年的指,又瞬间放下:“好。”

她每每做出承诺,必定实现,这是一种执着,却也是一种可怕。

于是,她做了言希固定的果汁友,到后来的酒友。

至亲时,不过如此;至疏时,也不外如是。

六月初的时候,天已经极热,家里的中央空调也开始运作。二十六摄氏度的恒温,不热不冷,舒适得让阿衡有些郁闷。

她不喜欢太过安逸的环境,尤其是人工制造的,于是,到了周末得了空,跑小虾家的时候居多。大人们都忙,放了学,家里常常只剩下思莞和思尔。

说起来,思尔小时候身子单薄,家里人娇养,晚上了一年学,今年夏天才升高中。眼下,为了准备中考,思莞铆足了劲给思尔拔高,大有不考西林不罢休之势。

又是周一,阿衡生物钟稳定,一向到点儿自个儿睁眼。可是这次,却无意借了外力,被一阵喑哑难听的铃声吵醒。拉开窗帘,梧桐树下,站了红衣少年,倚在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旁,笑容明媚,仰头望着窗,手使劲儿地摁着车铃。

“阿衡,你看!”他有些兴奋。

“什么?”阿衡揉眼睛。

“Yo girl, see,快see,我的洋车儿,带横梁的!”言希手舞足蹈。

这车?

阿衡笑:“从哪儿来的?”

少年唾沫乱飞:“昨天从储藏室淘出来的。老头儿以前骑过的,二十年的老古董了,现在都少见,一般人儿我不让他瞧!”

阿衡叹气:“吃饭了吗?”

“一碗豆浆一碗胡辣汤仨包子算吗?”言希欢愉了面容。

她撑着窗,探头微笑。言希早餐一向吃得少,撑死了一碗豆浆,今天看起来心情是真好。

“我先在院子里遛一圈,你快点儿,一会儿带你上学!”少年回身,挥了手,有些滑稽地跨上横梁,老头子一般的模样,一走三晃。这洋车儿,离报废不远了。

她咬着馒头专心致志地吃早饭时,有人却气急败坏地敲了门。

张嫂开了门,是言希,脸上手上蹭了好几道黑印。

“这是怎么了?”思莞咋舌。

“还没跑半圈,车链掉了,安不上了!”言希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睛瞪大,占了半张脸。

“什么车链?”思莞迷糊起来。

阿衡笑:“脸脏了。”

言希嘟囔着跑到洗手间,阿衡搁了馒头抱着修理箱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近乎瘫痪的自行车。

她皱眉,为难地看着比自己岁数还大的车链,钳子螺丝刀倒了一地。得,看哪个顺眼上哪个吧!

噼里啪啦,叮里咣当。

阿衡看着颤巍巍返回原位的链条,觉得自己实在人才,哪天问问何爷爷,缺不缺人……

“怎么安上的?”言希惊诧。

阿衡沉吟,这是物理原理还是数学原理,还是两者都有?她抬头,言希却笑了。

阿衡知道自己脸上一定不比刚刚的言希好看到哪,用严肃掩饰脸红:“我觉得吧,你应该,谢我。”

言希也严肃:“我觉得吧,你应该,考虑一个喜好喜剧的人的心情。”

阿衡瞪,一二三,没忍住,笑。

言希也笑,食指轻轻蹭掉女孩眉心的一抹黑:“今天我能骑上这辆洋车儿,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滚石,感谢索尼,感谢阿衡,行了吧?”

阿衡含蓄点头,暗爽,呵呵。

这一日,阿衡坐在自行车上,像极了电视上抬花轿的颠簸,晕晕沉沉,歪歪扭扭的。

破车以每秒一步的速度晃悠着,半路上碰到了辛达夷。那厮明显没见过世面,吓了一跳,嘴张成奶糖喔喔,兴致盎然、悠悠哒哒地研究了一路。

言希怒,扭了头,直接朝辛达夷身上撞。车虽破,杀伤力还是有的。

言希轻蔑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辛达夷,得意地用车轮在少年腿上盖了印儿,潇洒地随空气而去。

阿衡红了脸,掩了面,打定主意掩耳盗铃:别人瞧不见破车后座有人,瞧不见瞧不见。

可终究,明知言希有着容易后悔、容易执迷不悟、容易逞强的坏毛病,尴尬、别扭了一路,还是陪了这少年一路。

只是,需要多久,他才能意识到,这陪伴弥足珍贵。

有时,即便掏空了心,付出了全部,也再难追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