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谁团聚?”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跟阿湘和阿淳啊……她们走了那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见她们了……”父亲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几乎已全是叹息,“等了好多年啊……”
我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聂南浔轻拍我的肩膀,在我耳畔低声道,“还是赶紧救人吧,李丞相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若是再不着手救治……”
“好。”我不再询问父亲,转过头交代了小竹一番,便慢慢的退出了小房间,留小竹为父亲治病。
同房间内的逼仄阴沉不同,外面的天气阳光灿烂,浅黄色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上,让早晨换了夹袄的我,感觉到了一阵燥热。
“要不要去换衣服?”聂南浔发现了我的不适,体贴的询问我。
这是李家,我们又要隐藏行踪,怎么能肆无忌惮的进去换衣服呢,所以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不了,我现在比较想知道,李斟去哪儿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底其实是藏有一丝不满的,因为父亲病到了如此地步,李斟却始终没来瞧上一眼。
我知道他恨父亲,恨父亲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将他如空气般视若无睹。
但……
我在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无法去责备我的弟弟。
我之所以能被父亲牵动情绪,最主要的是他曾经给了我一个完整的童年,对我宠溺了近乎有二十年的时光。
尽管后来他间接导致了我和母亲的惨死,也导致了弟弟一个人孤独的长大,但我心底却始终没有办法深恨他。
那二十年,他对我的疼宠,不是轻易就能忘掉的……
我真的……做不到去不理他,并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
对不起,我做不到。
聂南浔也察觉了我情绪的波动,他伸出温热的大掌,包住了我的手,同我解释道,“李斟他……他被淳安帝派去送聂湛儿回古羌了。”
“几乎是才到达苍都,他就立马被要求去送聂湛儿回古羌,我想,他可能都不知道李丞相病危的事情……所以,你也不要责怪他。”聂南浔长叹了一口气,“他在我们前五日到达的苍都,算上立马动身去古羌,再在古羌耽搁一阵子,怕是也得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我原本满腔的不满,倏然间就消失了。
因为我知道,我的弟弟也很难过,也很煎熬。
亲手把喜欢的姑娘,送到别的男人身边,我想,这是淳安帝给予李斟的羞辱。
可他还不得不接受。
因为聂湛儿闹着要回古羌,一刻钟都不想在苍周待了。
送她回古羌,虽然心痛如刀割,但起码还能看看她,一路上,多看看她。
就这样看看她,就好……
我失神的站在原地,一直到小竹从那房间里走了出来,我才回过头,有些紧张的看向她,“怎么样,还能治好吗?”
小竹眼神沉重的看我了两眼,还没说话,我的心就坠入了无底深渊。
“已经病入膏肓了,想要救,太难,以小竹的医术,只能为丞相大人延长一些日子……”小竹有些呐呐的道,“或许可以等吴先生回来,他医术比小竹要高明许多。”
她话音才落,我身体一软,要不是聂南浔接住了我,便要摔倒在了地上。
“可是,吴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蹙起眉头,有些焦虑的道,“不知道父亲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羲和,你且安心,吴先生应该就快回来了。”聂南浔劝慰我道,“我不仅留了消息在燕京别院,还让派了人去找他,相信先生看到消息,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父亲……”我指了指门内,悲恸的道,“就算有人照顾,他一个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那我们把李丞相带走吧。”聂南浔睁着一双凌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道,“把李丞相带走,悉心照顾,说不得他有机会好起来呢。”
“真的会么……”我承认,我是慌了,我是不知所措了。
从前他还活着,硬朗的活着,于是我肆无忌惮的恨他,恼他,怒他,怨他。
可现在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我突然就恨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