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着说话的人,竟是已经疯了的梅画师。
他站在秋美身后,一个倾国倾城,一个明朗英俊。
难道,秋美与他?
仔细看看秋美的脸,满是泪痕,却眼神安宁。
漂泊江湖许多年,从未在秋美的脸上看到过幸福。
此时却有。
无论如何,梅画师有钱有势,秋美与他在一起,从此不会再吃人间苦。
班主的心中突然豁达,只是,从今天后,再也见不到秋美,徒有万般不舍。
班主忍着醉酒,强强站起身来,咬牙问向梅画师:“你能一辈子对我家秋美好吗?”
“如果我对秋美,敢有半点亏欠,便让我遭天打雷劈。”
梅潇焉说的如此坚定,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承诺。
“好,好,好。”班主似乎被人抽去了魂魄,瞬间跌坐在地上。
秋美来扶,他抱住秋美,双拳轻轻捶打着秋美的背,哭的撕心裂肺:“秋美,我的肉啊,我的儿。”
离别之时,星月暗淡,似乎也为这父子之情动容。
相拥而泣了一会儿,班主抹干眼泪,声音轻轻:“去吧,去吧,你们好好的,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一辈子,一辈子……”
眼泪又要涌出时,班主决然的推开秋美,大步流星而去。
秋美跪在原地,望着班主的背影,哭泣不已。
焉知轻轻扶起秋美,在他耳畔细语:“你放心,我一定时刻打听班主的去向,只要江湖有难,我们就会施出援手,必不负班主对你的恩情。”
秋敏轻轻拭泪,点头。
既然决定相守相知,就应该信他。
陪着秋美,望向班主离去的方向,再呆立了一会儿。
秋美与焉知,徒步星月下,去追寻一个能让他们不离不弃的地方。
醉人已去,两人也离,此地只有月光,还有静寂。
静寂深处,听到一个女子怜音:“我一直觉得秋美是个女人。”
“何以见得?”有人接话,正是酒不离手的白无常。
“如果你们把秋美当作男人,只能说,她女扮男装的功夫确实很高。”
怜惜轻笑,现出身影,是秀美无双的地府魉情。
“秋美自小被班主养大,又与师兄们共同成长,就算她女扮男装的手段再高明,也瞒不过这么多人去。”白无常饮着酒,对魉情的话并不在意。
“你不懂。”魉情微叹:“少女芬芳,自有异香,这种香,男人闻不出来,只有女人才懂。”
魉情说得如此自信,难道所有人都被秋美骗了?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最重要的不是男女,而是跟谁在一起。”白无常也长叹一口气,皱眉看魉情:“这种事,十三岁的你一定会懂,可惜,你现在十六岁了”
“十三岁的事情,我不记得。”
白无常低眉,心底苦涩,本想借酒浇愁,却越浇越愁。
第二天,班主为秋美办了丧事,将万秋露离世的消息传遍伶界。
梨园行的朋友们,不远千里,前来吊唁。
师兄们痛失亲人,哭得撕心裂肺。
从此,戏台上不再有色艺双绝的秋美,人间也不再有情义无双的万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