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还是一个少年人模样,只是步态已经蹒跚,双手已经微颤。
小春在屋院前开了一小片山田,他腰里栓着布袋,布袋里装着种子。
山田陡峭,小春步步为险,将种子点到垄沟里。
冬雪初化,还有余冰未尽,脚下一滑,斜斜跌倒。
身体顺着山势而落,双手紧紧扒在土里,努力想将自己拉起来。
年轻的手臂,却没有年轻的力量,小春凭借信念坚持,他不能坠落山底,他是银铃儿的依靠。
“小春!”
一声惊呼,银铃儿扔下柴框,解下衣带,抛向小春:“抓住呀!”
衣带上还有银铃儿的体香,这给了小春力量。
再进一口气,不知道是自己的力气陡然增大,还是银铃儿救人心切下,有神灵加持,只轻轻一提,就将小春救出险境。
小春坐在地上,看着银铃儿背回来的满框柴,宠溺的一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捡柴这种事我来做。”
“你吓死我了。”银铃儿扑到小春怀里,打他,骂他,哭泣:“你要是出个意外,我该怎么活呀?”
搂住哭闹的人儿,将下巴掂到她的头顶,小春鼻子发酸:“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我还没让你做官夫人呢。”
小春心里很明白,在这两年里,自己得了怪病,身体每况愈下,要不是有银铃儿操劳一切,他早就死在山里了。
他现在虚弱的只剩一个壳子了,每逢夜幕相拥,连欢愉都不能给银铃儿了。
他对不起银铃儿,银铃儿没能凤冠霞帔,坐八抬大轿风光出嫁,只委身与他过活山野。
银铃儿为他做了一万件事,他却一件也没为银铃儿做过。
两年里,银铃儿没买过一件新衣,每逢入冬,银铃儿就穿上小春曾经给她买的花绵衣,在小春面前转来转去,缠着他问,好不好看?
小春只要说一句好看,银铃儿就欢呼雀跃,那么容易满足。
多么美的人啊,却守着一个病秧子,小春恨自己,几次夜里想悄悄离去,让银铃儿全当他死了,还银铃儿自由。
但他舍不得,舍不得每天都能看见银铃儿的笑容,每晚耳畔都有银铃儿的呼吸。
相拥而坐许久,银铃儿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官老爷起来吧,官夫人今天想吃素汤面。”
无论什么时候,银铃儿总能哄小春开心。
小春起身,捡起柴框:“我去生火。”
忙碌了一个时辰,煮好了热气腾腾的素汤面。
两人肩并肩坐着,甜腻的彼此对笑,刚刚拿起筷子时,突闻有人叫门。
“主人在家吗?”
声音稚嫩,竟然像个童子,小春起身应门,见到门外站着两个人。
有一个身背书卷的中年人,旁边也许是他的书童。
中年人笑声朗朗:“路过宝山,见到炊烟,腹中辘辘,故此冒昧不请自来,讨些茶饭。”
“没有什么好款待,只有素汤面。”
小春将两人迎进门,对银铃儿软语:“再煮一些面吧,怕不够吃。”
童子扬眉笑,对银铃儿稚声稚气:“多煮一些,我自己能吃两大碗。”
“不得无礼。”中年人说过书童,对银铃儿拱手,深意的一笑:“劳烦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