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悉摩在泾州城中的帅府即是原先于承恩的监军使府,来兴儿对这里并不陌生,一跃入院,很快就沿着一条小路找到了正厅的位置。????? ?? ? ?.ranen`
帅府正厅内外灯火通明,两名身材高大的吐蕃军士全副戎装,持剑守护在正门两侧,不时有侍女手捧各式食器进进出出,厅内显然正在盛排筵宴。
来兴儿转身来到正厅一侧的窗下,将身形隐蔽在临窗生长的一棵大树的枝叶间,用手指轻轻在窗纸上捅开一个小洞,透过窗洞向厅内观瞧。
轩敞的帅府正厅内,吐蕃大将军纳悉摩居中而坐,在他右手边下首的座位上,依次坐着一僧两俗三个人。三人中坐于首位的僧人来兴儿认得,正是一年前被江中石从天梯山传法台上生擒回营、前不久才被自己放还给吐蕃人的贡嘎上师。
“这老和尚,居然没有返回逻些,看情形,似乎还是坐于他下首的两名吐蕃官员的首脑。莫非他三人就是方才小饭馆老板提到的贵人?”来兴儿对在此处见到贡嘎上师感到甚是意外,心中不免暗自嘀咕道。
“这么说来,大论并没有像外间传说的那样,劝说得动贡布上师赶赴我林邑,平息叛乱喽。”
来兴儿犹在猜测贡嘎上师来泾州面见纳悉摩的目的何在,就听厅内纳悉摩语带不满地向贡嘎上师说道。他忙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起厅内诸人的对话来。
“嘿嘿,贫僧听闻纳大将军与贡布上师相交甚厚,怎么也信了外间的传言?贫僧与两位将军此次来泾州与大将军相见,一则是奉了大论之命,与大将军会商二次进兵事宜,二来也为了大论生恐林邑有变,扰动前方将士们的军心,命我等前来告知真相,以安军心。”贡嘎上师不无得意地答道。
“听上师话中的意思,难道无需贡布上师亲自出马,就平息了我林邑邦中的叛乱?”纳悉摩显然十分关心故邦林邑如今的情形,竟对贡嘎上师提到的二次进兵只言不提,接着问道。
“大将军,你也知道,贫僧被宵小之徒劫持为人质,长达八个月之久,其间对吐蕃及林邑邦内的变故知之甚少。此次,这位步让将军曾亲随大论前往林邑平叛,大将军故邦中的详细情形,不妨就由他来说与大将军听吧。”贡嘎用手一指居于末座的矮个将军,向纳悉摩介绍道。
步让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长得短小精悍,他在吐蕃朝中的官位似乎不高,听到贡嘎上师要自己来向纳悉摩禀报林邑平叛的始末,立马从座中站起来,抱拳冲纳悉摩施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西路军左军裨将步让参见大将军。回大将军的话,末将率部于数月前奉大论之命疾驰数千里杀入林邑,在大论的亲自带领下仅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将林邑反叛的洞蛮部落击溃,并且在大论主持下,林邑各部酋长会议,一致响应我吐蕃的募兵令,助我吐蕃发兵中土,以成就我吐蕃千古霸业。”
纳悉摩对步让一口一个我吐蕃极为不满,不待他把话说完,即冷笑一声,打断他道:“久闻西路军能征惯战,战力超强,却没想到仅仅派了你这位裨将南征,就打败了我洞蛮勇士。我且问你,那为首作乱的纳布罗的后人可曾抓到?再者,依你此说,竟是大论亲自赶往林邑指挥平叛,这怎么可能?”
步让对纳悉摩十分敬畏,且听他话中有意用了我洞蛮勇士这样的称谓,好像对自己方才的话颇为不满,禁不住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坐于首位的贡嘎上师,期期艾艾地答不上话来。
此时,坐在贡嘎上师身边的那位黑面中年吐蕃将军主动开口替步让解围了。他却不像步让那样对纳悉摩恭敬,只略略在座中欠了欠身,向纳悉摩解说道:“大论亲赴林邑平叛,在下图吉受命暂代大论维持逻些朝中军务,大将军又何须质疑?至于大将军的那位族妹纳玉嘛,这婆娘鬼得很,一见势头不对,就带领着一小股残兵败将钻进了深山丛林,目前还未捉到。在下此次北上统军,临行前,大论专一交待在下,说纳大将军您虽出身洞蛮,然多年来率领十万天蝎军为吐蕃复国兴邦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已贵为吐蕃勋臣,想必不会为了平息洞蛮叛乱之事对大论空生不满吧。”
图吉话说至此,来兴儿在窗外瞧得明白,他的一只右手竟紧紧握住了剑柄,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架势。
正厅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来兴儿虽不知道图吉在吐蕃朝中身居何位,但据他的言谈举止推测,他的身份地位足以与身为吐蕃大将军的纳悉摩相抗衡。
真是奇怪啊,自己当初扮做睦王李启出使逻些之时,只听说纳悉摩在吐蕃朝中兵权独揽,乃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却没想到今晚在泾州城内又冒出了个图吉,话里话外都与纳悉摩甚不相谐。
来兴儿深觉惊讶之外,又不由得为今晚的发现感到一丝惊喜:吐蕃领军大将之间既闹生分,对朝廷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同时,从图吉的话中,来兴儿最终确认了纳玉果真返回了故邦林邑,并且成为了洞蛮部落的新首领,只是听图吉方才所说,所谓的洞蛮叛乱被吐蕃大论朗格亲自带兵平息,纳玉虽侥幸逃脱,如今却不知身在何处,难免心中生出对她的牵挂来。
“图吉将军率领西路军,多年驻守边境,防备大食、波斯等国,可谓是功勋卓著。纳某对将军久仰已久,一直以来无缘相见,却不料今晚在泾州城中与将军一会,真乃一桩幸事也。来来来,将军请满饮此杯。”纳悉摩见图吉站出来帮着属下说话,不好再严辞盘问下去,遂端起面前几案上的酒杯,向图吉示好道。
“大将军客气了。”图吉握着剑柄的手松开了,捧起酒杯,仰面一饮而尽,同时,招手示意步让回到座位之中坐下。
“故部生变,纳某没料到竟会劳动大论亲自前往平叛。只不知贡布上师现在身在何处?他既不愿听从大论的指令,大论不会对其师……”纳悉摩见图吉肯听自己的劝,满饮下一杯酒,厅内的气氛有所缓和,遂婉转地向图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