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起风了,东南风(2 / 2)

听了士卒的回报,廖永安面有喜色,站在船头远眺,握紧了拳头。

定远的水军,已经在这片水面蛰伏了许久。和州水域,官军巨大的楼船如山一样矗立在那。

这支千余人的小船队,根本不敢冒头。满打满算一千五百人,战船多是小船,拉着大军淄重的,甚至是渔船,没的打。

这时,几具尸体顺着河水从船边漂过。

“又是咱们定远军的兄弟!”一个水军小校哭道,“弟兄们到底死了多少,这河上都是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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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安认得这个小校,原来定远军的老兵,从军之前家里是打鱼的。占了和州后,被分到了水军。

“俺不等了,开船!”小校忽然大声喊道,“俺的弟兄们有难,俺得去救,救不了,俺就和他们一起死!”

“开船…”许多定远军的老卒,纷纷喊道。

“兄弟!”廖永安按住小校的肩膀,“俺也急,俺的亲弟弟也在那,不知生死……”

“那咋办?就在这看着?等着?”小校哭道。

廖永安伸出手,触摸河面上的风,“不用等了,起风了,东南风!”

“俺不懂!”小校擦把眼泪,“廖统领,俺啥不懂你要干啥,可是俺敢死,你下令吧,俺的船做先锋!”

………

铛!铛!

官军又如潮水般退去。

朱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中的刀无力的落下,刀口已经全卷刃了,刃上还带着一丝敌人的血肉。

“快,还有气儿!”

几个士卒在死人堆里扯出一个身子,抬着往山上来。

“伟哥,停住!伟哥……”

“进伟!”

朱五又爬起来,走过去。

身体的主人虚弱的睁开眼睛,脸上一道蜈蚣一样的伤口,身上每一处好地方。左手死死的握着钉锤,右手却不见了,肘上露着白花花的骨头。

“进伟……兄弟!”

“五哥!”朱进伟喉咙里面挤出几个字,“俺不中了!”

“你先去给五哥打前站,哥随后就来。”

朱进伟模糊的脸上,似乎笑了一下,“俺……想娘了…想俺娘蒸的馍………”

“俺家穷………俺七岁那年……祭祖……俺娘蒸了馍……俺和俺弟……香阿…忍不住………偷吃了……”

“俺爹………吊房梁……抽俺……俺…娘哭………”

“哥……俺爹……叔……饿死求的了………最后一捧小米给了俺哥俩……娘……上吊了……”

“俺兄弟……病……死了……”

“俺……去找……他们……”

“五哥……俺…头回…吃肉……你给地……杂粮馍………卷白肉片子……真…………香……”

“兄弟!”朱五落泪,“下辈子,哥让你肥肉馒头,管够!”

“五哥……疼……俺想……家……院里的枣熟了……甜……”

说着,头一歪,昏死过去。

朱五哭着站起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自己兄弟的尸体,一双双闭不上的眼睛。

都是穷苦百姓的孩子!

为什么,不管到什么时候。

受苦的,受难的,死的,生不如死的,都是穷人的孩子!

从小他们一点福没享到,还没炕沿高,就跟在父母屁股后头劳作。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次饱饭。

临死,想的都是猪肉,馒头!

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无非是想吃多饱饭,想一家人在一块,吃顿饱饭!

可是狗官府不让!不管!

那就造反吧!

造反有罪!

他么的他们就想活着有什么罪?

他们想吃饱有什么罪?

他们反抗有什么罪?

“脱脱!”

朱五提起刀,冲着敌营嘶吼。

“我日你妈!”

“我朱五,日你妈。”

“我朱五,日你大元皇帝的妈!”

“我日你大元,列祖列宗的妈!”

随后山上,地下,原野里。

但凡还有口气的定远士卒,齐刷刷的咒骂,“脱脱,俺日恁娘,日恁八辈先人!”

铛!

营帐中,刚端起了奶茶。

脱脱手一抖,银杯掉落,白色的奶茶洒在精美的地摊上。

“他们骂啥?”

定远军的骂声,传到了营帐里,清晰可闻。

“他们骂啥?”脱脱暴跳如雷,“他们在骂啥?”

“回…丞相……”伺候脱脱的高丽奴仆,战战兢兢的回道,“南蛮子,日你………妈……”

噗!

脱脱一刀砍了这个高丽人的脑袋。

“汉军废物,不中用!”

“本相的帅旗前移,本相要看着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