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扎波罗热到第聂伯河入海口,南方方面军长达五百公里的战线上,到处都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沃斯里夫卡镇镇外也是一样。
紧靠河边的黄土地上,工兵们忙着在埋设压发式地雷。
灌木丛中的缝隙中人影晃动,金色的阳光下,翠绿的灌木丛里闪耀出绊雷钢丝线反射的幽光。
雷区后面,光着上身的步兵们挥汗如雨,轮着大锤砸到木桩上,将一根根碗口粗的木桩钉进地面。
木桩井然有序地竖立在地面后,工兵们拿着成捆的铁丝网,游走在木桩中,成片的铁丝网挂在木桩上,密集的尖刺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看上去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铁丝网后面就是沃斯里夫卡镇,小镇面向第聂伯河的一面,所有的镇口已然堆起沙袋,沙袋上架着马克沁重机枪。
道路两旁的房屋面向河面的窗口里,捷格加廖夫轻机枪的枪口对着宽广的第聂伯河晃来晃去。
远离河岸的一侧,小镇的东南和东北角落,高炮手们也在调试着61-K式37毫米防空炮的射界,以便防空炮压平炮管时,不会被房屋挡住向河面的射击。
小镇的西南角和西北角,各有七八名士兵挥舞着铁锹,在松软的地面上挖出一个个散兵坑,散兵坑随后连成一片,变成战壕。
收到连长亚历山大上尉工程合格的评语后,上等兵尼古拉挥手将铁锹插进地面,双手拄着铁锹把。
“我们终于要打了吗?我还以为我们会一直撤退到乌拉尔山。”
年轻的列兵安东将铁锹扔到战壕边,一屁股坐在铁锹把上,摸出一张《真理报》,看都不看,熟练地在报纸上撕下长方形的一条。
放好报纸,安东摸出烟丝袋,捏出一撮烟丝放到纸条上,蘸着唾沫将纸条卷起,一支土法造的香烟便出现在他手中。
摸出火柴,点燃香烟,安东美美地吸上一口,仰头对尼古拉问道:“亲爱的尼古拉同志,你要不要来上一支安东牌香烟?”
“我感觉自己能够喝光第聂伯河的河水,香烟只会让我更加口渴。”尼古拉放下手中的水壶,擦着嘴角的水渍说道。
安东撇撇嘴,老气横秋地说道:“你要是喝光第聂伯河的河水,德国人会感谢你的,这样他们就不用游泳过河了。你真的不来一支吗?等德国人到了这里,我们说不定再没有抽烟的机会,我现在也是抽一支少一支。我要争取在德国人干掉我之前,把这些宝贵的烟丝全抽光。”
“上级有命令,这里是最后的防线,不准后撤一步,是要打大仗了······”
“这又能怎么样?三个月前,我们一窝蜂地冲进罗马尼亚,然后一头撞到德国人身上,接着被德国人一路追赶着逃出罗马尼亚。我们跟那些难民一起,一路逃到这里。是我们不想留在罗马尼亚吗?不是,因为我们不逃命,德国人就会追上来把我们杀死。依我看,我们挖的这些阵地都是摆摆样子,照样挡不住德国人。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赶在德国人干掉我们之前,逃到德国人的射程之外去。”列兵安东百无聊赖地抽着烟,阴阳怪气地说道。
旁边的几个士兵,没有人理会安东,最多只是撇他一眼,他们已经习惯安东这种说话方式。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时,忽然听到镇内传来喊声。
“集合、集合。”
随着喊声,还传来嘹亮的哨音。
安东皱眉看看天上的太阳,不解地说道:“奇怪,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为什么要集合。”
几个人匆匆忙忙穿好军装,小跑着冲向小镇的东面。
当他们钻进队列,站直身体后,目光很快被队列前的几个人吸引。
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身边,站着一群头戴蓝色大沿帽的军人,为首的是一名上尉。
“那些家伙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人,我感觉要出事。”尼古拉低声说道。
“这些家伙打德国人不行,收拾自己人很厉害。”安东撇着嘴说道。
等队列报过数后,安东和尼古拉看到连长亚历山大和为首的NKVD部队上尉交谈了几句,那个NKVD上尉向身后挥挥手。
两名NKVD士兵押着一名士兵走到队列前。
“那不是尼科诺夫吗?他不是去医院了吗?这是怎么了。”安东小声说道。
“你不要说话,看着就好,恐怕要出事。”尼古拉沉着脸说道。
安东此时也看出尼科诺夫低垂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那个NKVD上尉走到尼科诺夫身边,猛地抓住尼科诺夫缠着白色绷带的右手,高举过头顶。
“啊······”被捏到伤口,尼科诺夫痛苦地尖叫起来。
“你们都认识他,他叫弗拉基米尔·尼科诺夫,是你们连的一名上等兵,也是你们的战友。他因为手部受到枪伤,去了后方的战地医院。只是,经过医生的鉴定之后,我要告诉你们,他手上的枪伤是自己打的,这是怯懦的自伤行为。”
NKVD上尉冷酷的目光横扫过队列几次,接着说道:“我是维勒安·修奈泽尔上尉,方面军第三惩戒营营长,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违抗军令做懦夫是什么后果。”
放下尼科诺夫的手,修奈泽尔上尉退到一边。
两名NKVD士兵架着尼科诺夫向前几步,随后松开双手。
“根据方面军军事法庭判决,判处弗拉基米尔·尼科诺夫死刑,这是判决书。”
修奈泽尔将手里的判决书递给一边的连长亚历山大,随后摸出一张纸,高声念道:“安东·伊万诺夫,尼古拉·彼得洛维奇,彼得······”
一连念出六个名字,修奈泽尔上尉才停下。
六个被念到名字的士兵走出队列,迷茫地看向修奈泽尔,不知道要他们干什么。
“拿起你们的枪,站好队,面向尼科诺夫,举枪。”修奈泽尔发出一连串的命令。
六个人局促不安地按照修奈泽尔的命令照做,六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哆嗦不停的尼科诺夫。
“预备,子弹上膛,开火。”
“砰······”六声枪响先后响起,尼科诺夫一头栽到在地,鲜血自尸体下面流出,染红了大片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