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了”
“饱了!”
“喝好了”
“喝好了!”
“那咱们回去”
李学武起身跟经理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刚过十一点呢。
两人出了馆子的门,经理也送了出来。
李学武没理会后面相互客气的两人,先一步往大宅去了。
丁万秋从后面追了上来,跟在李学武的后面进了宅院门。
门房里赵老四站起身却没有出来,只是看着李学武他们过去了,这才去关了门。
管理区王小琴他们正在开着会,训练区都是人,后院正在改建,花厅又不背人。
李学武想了想,带着丁万秋去了右边院。
自上次李学武夜里从这边走后,佟慧美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学武。
看着李学武变了样的着装,还是有些惊喜。
年轻了,更俊了。
待看见他是带着丁万秋进来的,却是收了脸上的惊喜和惊讶,站在了一旁。
“厢房方便吗我们说会儿子话”
“方便,当做练功房来着”
佟慧美一副娇滴滴的嗓音,回了李学武一句,倒也没在意丁万秋的目光,上前推开了厢房的房门。
这边的家具已经挪了位置,倒出了中间的空档,方便两人练功。
李学武带着丁万秋进了屋,随便找了位置坐下。
佟慧美颔了颔首,迈着小碎步出门去了。
“老弟倒是让我惊讶了”
丁万秋的目光随着佟慧美出了门,这才跟李学武说了一句。
这姑娘是谁,他当然认识。
当初走的时候他还记得,这边是扔下了好些徒弟的。
看见这一个,他当时心动了一下,不过一想到路途遥远,再加上跟她老师的关系,就没开口。
可万万没想到,却是在这里又见到了那娇滴滴的美人。
“还说呢,是你老哥不讲究,还是她那混蛋师父不是人”
李学武耷拉着眼皮,手撑在圈椅上说道:“我去收房,你们却给我留下这么两个,算是什么事啊!”
“还两个”
丁万秋瞪了瞪眼睛,满眼羡慕地杂么杂么嘴,道:“还是你老弟有福气啊”。
“呵呵,要不我帮您去问问她们还有没有认识的同学”
李学武挑着眉毛逗了丁万秋一句,随后道:“行了,甭扯这些了,说说伱吧”。
就在李学武止住这个话题的时候,佟慧美端了两杯热水走了进来。
“没有茶叶,只能给招待您热水了”
“放这儿吧”
李学武随意地摆了摆手,她们两个手里都没有银子,又护着嗓子,哪里来的茶叶。
来这边也是迫于无奈,今天人多不方便,李学武又不是来喝茶的。
佟慧美跟丁万秋点了点头就要出去,却是被丁万秋叫了一句。
“姑娘,不问问你师父他们怎么样了嘛”
“不……不问了”
佟慧美站在门口,面朝向外,头略低着,声音有些颤抖。
“作别时我已把情分说尽,他们也把绝情道完”
佟慧美手捏了捏衣角,没看向这边,道:“我和娇娇已然死过一次,现在是新生,多少旧恨也罢,多少旧情也罢,您别再提了”。
说完,也不等丁万秋再说什么,便已经出了门去。
“唉”
丁万秋叹了一口气,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啊”。
看见旧相识了,这才又有了些感慨,不过却是没有再落泪。
悔恨的泪路上已经洒完了,感动的泪刚才也已经在饭桌上混着酒水下了肚子,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干涸的事故。
“我下午的火车,要去钢城”
李学武点了点手上的时间,道:“所以今天咱们有缘,但也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一句是在提醒丁万秋,闲言少叙,废话少说。
李学武不信他跑回来就没想着来找自己,不然为啥往这儿跑
这诺大的四九城就没埋他的地方了
羊肉是真的,酒也是真的,话也是真的,现在李学武就想看看丁万秋是不是真的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就剩下这条命了”
丁万秋摊了摊手对着李学武长舒了一口气道:“手上的工夫你也知道,随兄弟你安排,哪儿都成,给口饭吃就成”。
李学武看了看他,问道:“不想着以前的事了”
“呵呵,哪能不想!”
丁万秋苦笑了一声,不过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道:“但现在不能想,我得先活下来”。
“活下来”
李学武眨了眨眼睛,盯着丁万秋的眼睛问道:“刚才我跟周常利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兄弟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丁万秋倒是江湖,没了本钱,却也变得洒脱了起来。
“这四九城他留不住,你同样也留不住”
李学武坦诚地说道:“你的处境比他还危险,我不知道你为啥回来,但现在你得走”。
丁万秋看着李学武,知道这是在撵他了。
不过要是撵他,只有那一顿饭就成了,为啥又带着他回了大院,又见了旧相识
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即便是年轻那会儿再不学无术,也知道李学武这人的深沉。
既然李学武都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他也就别抻着了。
“你说,我应该往哪儿走”
丁万秋光棍地说道:“你来安排,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老哥这句话放在这了,绝不反悔”。
李学武眯起眼睛看了一会,道:“那就去吉城吧,替我朋友管管事”。
“好!我去!”
丁万秋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答应完以后却是探身问道:“不是钢城嘛,怎么又成了吉城了难道是……”
“呵呵,朋友的关系”
李学武笑了笑,道:“我这人就爱交个朋友,朋友有难了,当然也是朋友来帮忙”。
“兄弟四海!”
丁万秋拱了拱手,赞了一句,说完后又问道:“那钢城……”
李学武懂,他是想跟着周常利他们一起走,都是师门里的,多少有个照应。
不过他可不想把这些小子们拢在他的身边,那自己成了什么了。
“钢城,你不大合适,钢城的水太深,浪太急,更适合他们年轻人扑打”
李学武抿了抿嘴,又说道:“吉城适合养生,那边管事的是个女掌柜,只带了一个帮手,您老成持重,又是老江湖了,所以劳您多辛苦”。
“明白了,多谢兄弟”
丁万秋点点头,道:“那我就去吉城,你放心,到了那边请掌柜就按规矩吩咐,但凭驱使,饱我口饭就成”。
“呵呵,言重了”
李学武也从丁万秋的态度和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明白了无论是钢城,或者是吉城,都是他的买卖了。
没说卖力气的话,却是只说了服从的话,这就是老江湖啊。
也不说以前的交情,也不说这座宅子怎么怎么样,有股子狠绝。
这么看来,他这南方一行,还真是落了个深仇大恨要报啊。
“那得了,今天下午的火车,你比他们早走一步,跟我一起北上”
李学武站起身,笑着道:“下午我来接你,这段时间你是休息也好,是跟他们叙叙旧也罢,都随你”。
说完便示意了一起往出走,这个动作也表达了此地不宜久留,那两个姑娘也不是他能独处的。
丁万秋自然明白,跟着李学武出了院门,再看多了许多变化的大院,一时竟有些呆住了。
这港城去不成了,那便去钢城吧,钢城一到,再去吉城,也代表他人生这一小步算是逢港化吉了。
李学武也没管他,去管理处跟娄姐说了一声,便开车出了门。
趁着周日,他还有好些关系没走动呢。
结婚的时候就有礼在,今天他得回访,道声感谢。
倒也不用带着礼物,只是人必须得去,不然就失了礼数了。
干妈这边是第一站,每次节假日或者休息日他是必来的。
自打他转业回来,干妈可是没少为了他的事操心,更对他的事业提供了很多支持。
包括回收站、门脸房、工程队等等。
老三和于丽那边的房场,这大院里多少人惦记了,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就拿下来了。
李学武惦记他干妈的情分,王淑华也感念这个干儿子不白心疼。
比亲儿女来的都勤,也比亲儿女更说得来话。
这干儿子孝顺也诚实,干练也明事理,做的事情看着冒险,却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稳稳当当的。
“妈,来看看您”
说是不带礼物,可李学武进门来手里还是拎着东西。
王淑华现在也不在客气这些,只是笑着问道:“咋没带小宁一起来呢刚跟你爸去买了小白菜,正好包饺子”。
“我没从家来,刚去跟同学们聚了聚”
李学武笑着解释了一句,道:“昨天把李姝和老太太接我那儿去了,她跟家带孩子呢”。
“是嘛这就接过去了可倒好!”
王淑华摆手示意儿子赶紧进屋,嘴里念叨着:“孩子还小,还认人,再大些就不好带了,你多上点儿心,别老叫她一人带,怪辛苦的”。
“知道了,我也带”
李学武进屋笑着回了干妈一句,又跟着听着声音走出来的干爸打了个招呼。
“今天没出去下棋啊我爸昨天还说呢,早上海子边上可多棋摊儿了”
“呵呵,不去,太闹腾”
郑树森冲着李学武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同时看向了媳妇儿,问道:“中午加个伙食吧,学武都来了”。
“别,我吃过了”
李学武一边给干爸敬烟,一边解释道:“遇着一朋友,好久没见了,请他吃了饭,吃的早呢”。
“你爸就是馋了,拿你当打牙祭的借口呢”
王淑华笑着玩笑了一句,跟着李学武坐在了沙发上,问道:“昨天回门了咋样啊”
“好着呢,您儿子您还不了解嘛,招人稀罕的主儿”
李学武见老两口等着看自己的热闹,便也用玩闹给回了过去,惹得两人又是笑又是说他的。
说了一阵家长里短的闲话,郑树森主动把话题引到了李学武来的目的上。
“听你获奖的消息我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郑树森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沙发扶手上,笑着道:“能折腾也是好事儿,倒是还真折腾出名堂来了”。
“嗨,我这算什么名堂,投机取巧罢了”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借着前人的经验,总结了些教训和方法罢了”。
“嗯,谦虚的一面要保持”
郑树森微笑着点了点李学武,道:“领导干部就是要谦虚谨慎,谨言慎行,有了成绩也不要翘尾巴”。
“但有了成绩也不要妄自菲薄”
正当李学武接受干爸的教育时,干妈接话道:“这进步的路上获得荣誉是可以高兴的,要把这份高兴化作下一阶段进步的动力,但不是叫你压抑着这种情绪”。
“好,其实也没压抑着”
李学武笑着道:“回家的时候我还跟母亲炫耀来着,丈母娘那边我却是没说,等着她们自己发现了我更觉得满足了”。
“哈哈哈”
两人对于李学武这种成熟中透露着实际年龄的顽皮很是欣赏。
李学武的表现和作为实在是不符合年轻人的个性,太干练和成熟了。
可在生活中与家人和亲人流露出的这种顽皮又好像变回了年轻人,让他们又感觉到了亲近感。
也许这就是李学武的魅力所在了。
郑树森笑了一阵道:“分局这边我了解些,压力很大”。
“我这段时间都没去分局”
李学武也是实话实说,道:“家里的事情忙,轧钢厂的事情也多,我只照应着治安大队这边了”。
“嗯……”
郑树森听着李学武的话想了一阵,点点头,道:“是忙,是得忙啊,分局的情况很复杂,你不适合参与进去”。
“是,我也没打算参与,来分局兼职都是妥协的结果”
李学武点点头,道:“一等治安大队这边尘埃落地,我便专心轧钢厂的事就好了”。
“呵呵,你倒是看得开”
郑树森感慨着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也听你表达了对现阶段形势的担忧,我还说你思想成熟,其实我也只当你杞人忧天了,却是没想到啊……”
“走哪条路看哪边的景,还都能叫你算到了”
王淑华嗔了爱人一句,过分的要求自己都想到了,都算到了,那损失的会更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算不到,但也得走对了啊”
郑树森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看着李学武说道:“我很欣赏你这种乐观和积极向上的心态,即便面对风浪也会走的更好,更远”。
“我觉得您这种性格比我的更好”
李学武微笑着劝道:“淡泊名利,宁静致远,有的时候争了,也输了,代表下场了,有的时候不争,也赢了,代表站的更高了”。
“是啊,《道德经》有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又言:“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郑树森不住地感慨,倒是叫王淑华有些气恼,道:“若这火真烧到你,那就趁早退休回家算了,就跟那书房一待,谁都别惹谁”。
“呵呵,谁烧我了”
瞧见爱人生了气,郑树森当着干儿子的面儿也是有些讪讪,摆手道:“谁说不争就真的是不争了,要讲策略嘛,对不对学武”
“对”
李学武笑着道:“看不清,抹不懂,那就等一等,终究有看明白的那一天,隐忍是为了以后,不争当前,只争道义嘛”。
“对喽!”
郑树森点点头,欣赏地看着李学武笑道:“光是看你这个觉悟啊,我看你又要进步喽”
“承您吉言”
李学武笑着道:“要真是再进步,我就请您喝酒”。
“要嘚!”
“哈哈哈哈哈!”
——
在干妈家,李学武还是较为放得开的,把当前对一些事情的理解和问题都跟干爸请教了。
也把街道上的事儿跟干妈念叨了一遍,算是个请求。
以前郑家是有规矩的,家里不谈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