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大商人，其实就是李学武。</p>
因为他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用一列火车的粮食和药物，彻底打开了轧钢厂在边疆的贸易之门。</p>
而他们在大篷车上留下的“汗水”也被证明真是京城来的客商。</p>
尤其是那位怕被吃鸡的青年，给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p>
最让他们记忆深刻的，自然是这位出手阔绰，疯狂扫货的大商人。</p>
当然了，有些人记得他，有些人已经没有能力记得他了。</p>
韩建昆年中的时候有来边疆替李学武传话，没想到好多人已经找寻不到了。</p>
或者远走他乡，或者埋尸荒野，或者死于某些乱战之中。</p>
麦麦提雅尔微笑着问起西琳时，李学武将丁万秋等人介绍给两人。</p>
“西琳现在很好，有了自己的事业，同葛林在吉城工作”</p>
李学武示意了丁万秋，道：“这位便是西琳以前的同事，丁万秋同志”。</p>
“嗷~西琳漂亮吧？”</p>
麦麦提雅尔笑着对丁万秋说道：“想起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也是个很幸运的孩子”。</p>
“确实漂亮~”</p>
丁万秋笑着点头道：“不过恶劣的环境生长出一株多彩艳丽的玫瑰，那必然是带着刺的”。</p>
“哈哈哈~”</p>
听丁万秋如此形容，麦麦提雅尔同阔孜巴依都笑了起来。</p>
看来李学武并没有说假话，西琳过的确实很好。</p>
“您不会吃了西琳那小丫头的亏了吧？她蛮机灵的！”</p>
“不算是吃亏”</p>
丁万秋是老场面人了，身上自带着让人尊重的气质。</p>
“倒是葛林这小子有点不讲武德，拿我都当年轻人一样摔”。</p>
“唉呀~是老巴朵啊~”</p>
听到丁万秋提起葛林，熟悉大篷车的两人都有些怅然若失，像是怀念一位老朋友一般。</p>
其实大篷车组织很松散，就像是赶集一样，你愿意跟着便跟着，你愿意走就走，没人会约束你。</p>
阔孜巴依和麦麦提雅尔都是在边疆有产业的人，所以他们更有保障。</p>
似是老巴朵这样的游骑兵更危险一些，如果不是幸运地死在了车上，兴许就是死在抢夺之中。</p>
他们这样的人都心知肚明，自己到老了没有好下场。</p>
西琳的离开得到了所有姐妹的祝福，葛林的离开则是得到了老巴朵的最后祝福。</p>
两人算是边疆流浪者生活群体中最典型的底层，能在李学武和丁万秋的嘴里听到他们都很好，好像自己远嫁的儿女一般，让两人笑了出来。</p>
尤其是丁万秋提起葛林的勇武，更是侧面证明了李学武的话不假。</p>
跟着李学武远去内地得到善待，同时也证明了眼前这人可以交朋友的。</p>
一楼大厅很宽广，装饰着民族特色家具，坐在里面说话大声一点都会有回声。</p>
而俄式壁炉里火焰正旺盛，众人身上暖烘烘的。</p>
闻听李学武几人都已经是吃过晚饭的，阔孜巴依便没有再安排伙食，而是叫了几位身着民族特色服饰的少女表演舞蹈。</p>
李学武显得很是平常，丁万秋也是花间老手了，唯独肖建军、大春，以及赵老五三个初哥显得激动莫名。</p>
舞蹈就是那种特别正经的民族舞蹈，看舞蹈的人也都是很正……算李学武没说。</p>
肖建军都还好，赵老五你特么裤裆都插旗了！没见过姑娘是吧！</p>
这享受其实是很高级的了，因为音乐是现场演奏的，就在灯光的阴暗处，有三四人的小乐队。</p>
乐器也是民族乐器，很有边疆风味。</p>
舞曲结束，姑娘们退了下去，并没有留在客厅里，同时也把某些人的心带走了。</p>
阔孜巴依见李学武目光清明，刚才看舞蹈时候的眼神也只是欣赏的意味，自然知道他身份尊贵了。</p>
倒也不是在故意试探李学武，完全是习惯了，他们在边疆的买卖其实都不算是很好干，不然也不用想念三月大商人了。</p>
外地客商，没有本土利益纠葛，公平买卖，还特别的有实力，谁不愿意跟他合作啊。</p>
跟李学武做一单，都够他们往外面跑十趟的了。</p>
“这次来，依旧是要贸易嘛？”</p>
阔孜巴依喝着热茶，看着神情随意的李学武说道：“我可是准备了好久的货物，就等着您来照顾我的生意了”。</p>
“哈哈哈~”</p>
李学武笑着说道：“我是来工作的，不过也确实带着贸易的诚意来了”。</p>
“哦？”</p>
阔孜巴依同麦麦提雅尔对视一眼，同时把目光放在了李学武的身上。</p>
“还是粮食和西药吗？这一次我们自己就可以吃得下的”。</p>
“不~不~不~”</p>
李学武摆了摆手，看着两人说道：“我并不是粮食和西药商人，而是在大工厂里上班”。</p>
“红星轧钢厂嘛~”</p>
阔孜巴依准确地说出了李学武的单位名称，丝毫没觉得冒犯。</p>
李学武也没有在意他的调查，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p>
当初同两人接触，目的就是往深了继续合作的。</p>
而顺着那列火车，再去问招待所，自然能清楚李学武来自哪里。</p>
可就算是那些人知道了又能怎么着，一年半载的见不着李学武一次，更叫不出他的名字。</p>
而阔孜巴依和麦麦提雅尔不同，两人都是在地方有一些势力的。</p>
李学武需要他们作为边疆办事处与回收站的一种经销补充。</p>
三角关系才是最稳固的，有边疆办事处背书，回收站做组织经销。</p>
更有两人作为代表的地方势力消化掉一些不方便的东西，也能为回收站提供便利的资源。</p>
所以，他也是顺着阔孜巴依的话继续说道：“是的，就是红星轧钢厂”。</p>
“我们厂在组建一个贸易关系网”</p>
李学武认真地给两人讲解了一下什么叫做联合贸易，包括联合贸易关系下面的联合生产企业以及产业型的基地支撑。</p>
阔孜巴依和麦麦提雅尔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p>
经营传统肉食、粮食，以及其他农作物的麦麦提雅尔还想不到李学武要说什么。</p>
可早就经营杂货、玉石、宝石，以及境外购的阔孜巴依眼睛瞪的大大的。</p>
“您是说……以后这里也要经销罐头、电器了？”</p>
“远远不止”</p>
李学武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其实五金商品才是最大的贸易品类，人民需要的，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p>
说完又示意了丁万秋几人道：“红星轧钢厂将边疆的经销权已经授予给了我的朋友们，他们将负责具体的贸易”。</p>
“这……这可真是……”</p>
阔孜巴依的脸上闪过瞬间的失落和惆怅，不过听到李学武的介绍，还是主动与丁万秋等人打了招呼。</p>
麦麦提雅尔这会儿也理解清楚了，认真地看着李学武问道：“所以你说的那种汽车也会销售到这里来？”</p>
“是的”</p>
李学武点头确定道：“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把小艇运送到这边来销售”。</p>
怕他听不懂，还仔细解释道：“是那种可以在江河里快速航行的机动艇，轻便耐用”。</p>
“啊~”</p>
麦麦提雅尔张大了嘴巴，发出惊讶的呼声，随即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道：“这可真是太厉害了~”</p>
“其实不算什么”</p>
李学武看了一眼沉默的阔孜巴依，道：“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未来边疆也会有这样的工厂出现”。</p>
这句话算是说在了点子上，让沉默的阔孜巴依也选择了点头同意。</p>
你当阔孜巴依在这里招待李学武是为了什么？</p>
当然不仅仅是他的那些珠宝玉石，以及那些杂货。</p>
肉食和工具能赚几个钱，他其实更想跟李学武做境外代购的生意。</p>
从韩建昆回到京城给李学武带过去的消息就能看得出这一点，李学武没有立即答应，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p>
阔孜巴依很清楚，边疆的市场很小，很有限，富裕人口基本是集中在几个大城市。</p>
他的境外代购生意很赚钱，但又不是很赚钱。</p>
说赚钱是因为利润高，说不赚钱是买的少。</p>
他这会儿目光逡巡在了壁炉旁的家具上，那是他准备要跟三月大商人显摆的器物。</p>
收音电唱一体机、电视机，还有面包似的电冰箱。</p>
可是现在呢？</p>
听着李学武说要自行生产，甚至要把这些东西销售来边疆，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子。</p>
不是说内地很缺这些东西的嘛，怎么还有能力运送来边疆销售？</p>
他其实不知道，内地当然缺少这些东西，可也得分怎么个缺少。</p>
轧钢厂生产的这些产品是没有经过计划内审核的，销售的目标也是对外出口。</p>
占着赚取外汇的先天条件，轧钢厂是没有内销资格的。</p>
除非是内部供应，不走销售渠道的那种，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福利品。</p>
资格规定也有一条政策避让原则，轧钢厂一直坚持的联合贸易，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内部交换供应。</p>
李学武的解释很明确，那就是这一部分商品会随着贸易项目来到边疆，与相关的合作方进行商品置换。</p>
那些农牧场自然就是轧钢厂的贸易对象，而其他渠道则是需要一些手段来变现的。</p>
除此之外的商品就都很正常了，包括麦麦提雅尔问到的汽车，李学武主动提到的船舶，以及刚才说到的贸易项目最广泛的五金商品。</p>
边疆的计划外农牧产品，以及土特产，都是轧钢厂的贸易目标。</p>
运来的商品不是为了空着车从边疆运现金回去，而是一种良性的贸易循环。</p>
这对于那些农牧场和单位来说自然是好事情，可对于阔孜巴依这样的境外代购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p>
不过李学武今天都已经坐在这里了，他知道是时候要做出选择了。</p>
“所以，还只是需要肉食、皮革和中草药？”</p>
“不~不~不~”</p>
李学武笑着安抚道：“贸易是多样性的，并不会局限于一种或者几种”。</p>
他给阔孜巴依详细地解释道：“我所说的这个贸易关系，它不具体到一个单位，而是所有的单位联合在一起，互相兑换需要”。</p>
“我明白的”</p>
麦麦提雅尔点头道：“我能提供牛羊牲口，包括相关的物产，需要内地来的汽车、工具，以及西药”。</p>
“对的”</p>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麦麦提雅尔，道：“我们厂能给你提供汽车和工具，西药则会联系其他单位提供”。</p>
“而你能提供的牛羊牲口我们厂能吃下，就会提供对应的资源，吃不下，就会交给其他有需要的单位”。</p>
“明白了~”</p>
阔孜巴依微微仰头道：“这就是看不见的大巴扎啊！”</p>
“哎呀~还真是~”</p>
麦麦提雅尔点头说道：“如果能见面，聚在一起互换商品，不就是巴扎了嘛~”</p>
“可以这么说，但更具有灵活性和更大的体量”</p>
李学武认真地讲道：“火车运输给了咱们更多的选择和空间，有了办事处坐落在这里，又有我的朋友们来到这里，就说明了我们与边疆好朋友一起进步的决心”。</p>
“而我们这一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通联合贸易的最后一公里，货物应该存放在你们的仓库里，而不是我们的”。</p>
“……”</p>
阔孜巴依是老商人了，自然能理解李学武的这个理论，心里不由的感慨，还是内地人会做生意啊。</p>
麦麦提雅尔则是还在思考着，要如何来与三月大商人所说的这种经销渠道对接。</p>
好像是为了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时间，阔孜巴依再一次示意姑娘们上才艺。</p>
这一次表演的就很劲爆了，是让丁万秋都瞪大了眼睛的肚皮舞。</p>
尤其是跳舞的少女面带纱巾，裸着胳膊和脚丫，隐隐约约的看不清面相，但四人都觉得她们很好看。</p>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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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昨晚去哪儿玩了？”</p>
“嘘~小点声~”</p>
……</p>
十二月二日，李怀德在边疆办事处驻地主持召开了工作会议。</p>
会议主要讨论了今年的工作总结，以及明年的边疆贸易项目发展计划。</p>
按照由李学武主持研究制定的《红星轧钢厂1967年度经济贸易工作发展规划》要求，边疆办事处将在明年实现整体贸易份额至少翻三倍的目标。</p>
《规划》中确定明年食品工业、纺织工业、汽车工业、电子工业、五金工业以及联合工业等项目将在边疆地区开展一系列的原材料采购和商品铺货行动。</p>
在保证原有肉品、羊毛、皮革、水果等物采量不变的基础上，加大对农副产品的采购需要……</p>
李怀德在会议上严肃认真地讲着，会场里还有不少人在做着笔记。</p>
而金耀辉的办事员则是在跟肖建军偷偷打听着他们昨晚去哪儿潇洒了。</p>
因为一大早的楼里就有人在传，说是有人昨晚看……那什么舞去了。</p>
不用猜，昨晚出去玩的就这么两拨人，而城里能玩的地方他们这些外出的老光棍们，早就光顾过了。</p>
他们还从未听说这城里有玩的这么花的地方。</p>
尤其是金耀辉，都从李主任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疑问了，怎么能不注意呢。</p>
他来这边大半年了，能玩的基本上都玩过了，昨晚带着李主任去的就是那种比较……嗯，那种的地方。</p>
可是没想到，李学武这混蛋不仅要在能力上碾压自己，在这种事情上难道也不放过自己吗？</p>
肖建军被问的也是一愣，随后眼睛一眯，目光扫向了其他三人。</p>
谁特么走漏了风声？！</p>
丁万秋自然是不可能的，这老登是花丛老手，当然不会随便诉说自己的这种花花事儿。</p>
而大春和赵老五都是情场初哥，备不住要四处炫耀的。</p>
可大春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梆子了，不可能这么没有分寸。</p>
十有八九就是赵老五这个憨货了。</p>
“没有的事，昨晚跟屋里打牌来着”。</p>
“鬼扯！”</p>
那办事员撇嘴道：“你们那位小兄弟上厕所都特么哼哼唧唧的唱着歌，你当我聋啊？”</p>
“哼唧什么？”</p>
肖建军倒是不知道这个，他也没去公共厕所，完全不知道这个。</p>
办事员则是满脸的意味深长，道：“你们昨晚看什么了，他就哼唧什么呗~”</p>
“不可能~”</p>
肖建军翻了眼珠子道：“昨晚光特么……”</p>
“认真做笔记”</p>
他刚要说话，丁万秋咳嗽了一声，点了点他前面的笔记本提醒他好好开会。</p>
四个人里面，唯独他和肖建军有点文化，这不就用上了嘛。</p>
丁万秋读的是私塾，就算后来有了洋学堂，他爹也没送他去，说是跟义和团有些关系。</p>
李怀德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话里的语气尤为认真，正说明他对边疆办事处的工作倾注了更多的心血和希望。</p>
“从今年的最后一个月开始，会有东北的粮食和西药来边疆，同样会有汽车、机械、五金、被服等工具充斥办事处的货架”</p>
“……提高思想认识，提升思维认知”</p>
李怀德在会议上也宣布了边疆办事处的经销合作单位：京城废品公司交道口南锣鼓巷（供销社）三方收购协议特别关联废旧品回收、二次销售站驻边疆工作站。</p>
他的话说完，好多人都仰脖表示疑惑，或者手里的笔翻飞，努力想要记下这个单位名称特别长的经销合作单位。</p>
其实不用记，简称三方边疆工作站的工作人员都在会议室了。</p>
李学武今天安排他们进来参会，就是想要让他们更多的了解轧钢厂在边疆的办事处到底是干什么的。</p>
虽然在火车上他已经很清楚的解释了他们来边疆到底要做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