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生虽然是在机关成长起来的干部,没多少基层工作经验,但有一点他是非常关注的,那就是一个地方的“钱袋子”。
去年,卢江县财政净收入约8300万,而财政支出却高达11400万,缺口达3100万元。就收入而言,卢江全县的工商企业,只给卢江贡献了2700万元工商税利,其余部分,则是来源于农业税(4500万)、个体私营企业税费(550万)以及其他行政收费(550万)。
在财政支出方面,全县拥有吃财政饭的人员共计29880人,仅这一块就支出2450万元;此外,则是各类行政事业单位的建设开支及日常运行开支了,譬如房屋建设、交通维护、城市维护、农资补助、农田水利设施建设、贫困补助、差旅开支、办公经费等。
差额部分,上级财政补助了2300万元,余下800万元,则由县财政欠着,要么欠着银行,要么欠着业主。
企业有困难,找上级部门解决,这也是应有之义。因为,企业都是国营的嘛,国有国营,有了利润,国家拿走大头,有了困难,自然应由国家解决。国家总不能够,企业有了钱时伸手去拿,企业有了困难时就撒手不管吧!
而且,卢江县财政支持企业发展,解决其诸入扩产、技改、流动所需资金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而是经常发生,定期发生。只是没有像这次一样,由32家企业厂长联名一起递交一份“要钱报告”。
是的,这就是一份县属各大企业联合起来向县委政府伸手要钱的“要钱报告”!这个结论,是次日赵无极上班后,胡永生将《建议书》交给赵无极后,赵无极在迅速读完该“万言书”后得出的。
“无极同志,那你说,县委在这件事情上,该如何处理?毕竟,工业问题也是卢江最为重要的问题。”胡永生这话,表明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县委书记,而只是一个满腔热忱的国家干部。
“胡书记,这事儿,不能按照企业说的办。胡书记应该记得一句俗话,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吧,在当前华夏体制框架下,党委政府有如父母,而企业就是父母的孩子,孩子乖巧听话,父母未必会奖励什么,但孩子哭闹之时,父母往往采取给一颗糖,让其安静下来。这样的情形次数多了,孩子就学聪明了,想吃糖就哭闹,不给糖就一直哭闹下去。而绝大部分国有企业,就是在国家娇生惯养之下,成了不好好干事,只知哭闹的孩子。”
“你的意思,县委政府就不管了?”胡永生听懂了这个比喻。
“胡书记,你知道米国或倭国为什么那么富裕吗?”赵无极没有回答胡永生的问题,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与他们发达的科技很有关系吧。”胡永生答道,但语气显然有些不确实。即便是确定的结论,在赵无极这样的妖孽前,也有可能变得不那么确定。
“胡书记看得非常准,科技创造财富,这是被数百年人类历史证明了的真理!但是,科技说到底只是一种知识体系,要让其变成现实的物质财富,还必须借助于现代经济的基本组织或手段,那就是企业生产与经营。”
没等胡永生问,赵无极继续阐述他的理论,“企业,在米国与倭国这样的国家里,是最为活跃的社会经济组织,它们通过对科学技术的转化与应用,为所在国家和社会提供了大量的社会财富。但是,在这些国家,企业如果亏损了,破产了,政府是不会管的,完全是任其自生自灭;只有那些为政府交纳了大量税收的企业,才能获得民众和政府的尊重。”
“他们不是私有制么?”胡永生终于抓住机会,提出了一个敏感问题。
“胡书记觉得,私有制企业就一定赚钱,而公有制企业就应该亏本?”赵无极也反问道,这个反问,其实有点诛心之意!
“这个,到是不能这么说。”胡永生对这么深奥的问题,确实没有研究。
“确实不能这么理解。在米国和倭国,他们对企业的管理,主要是通过经济手段、法律手段对其进行规范与引导,至于企业经营什么,怎么经营,完全是企业自己的事,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但无论盈余或亏损,都必须向国家交纳该交的税收,这个,是一分也不能少的。而华夏对企业的管理,则主要采用行政手段,行政干预,行政命令,行政计划,企业必须这样或者必须那样。试想一下,在这种管理体制下的企业,如何会有活力?”
“这个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我们不也开始搞了吗?”胡永生终于抓住了二者的相同点,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如果这样,卢江这些企业就是无理取闹了。
“胡书记,您说得正确。我们正在向这方面发展,但是,您觉得卢江的企业完全能够做到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么?”
“这个,似乎是不能。”胡永生不得不承认道。
“所以,胡书记,我们对企业,不能再采取老一套办法了。那些要哭爱哭的孩子,要么改善教育管理方式,给他们政策,让其自己去找糖吃;要么就送给别人喂养!因为,不只是卢江,就是整个国家,也养不起这么多不下蛋的鸡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