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镇政府幸存的工作人员,他同时也是灾民。
把一蓝一黄两个证挂在胸前,抬头见边学道和孟婧姞还没离开,男人仔细打量他俩一眼,问道:“不是本地人?”
孟婧姞接话说:“燕京人,来爬山的,赶上地震,车扔在路上了。”
男人诧异地问:“那你们问中心小学……”
孟婧姞说:“刚才碰见一个人,被压在废墟下,临终前拜托我俩看看他在央秀小学上学的女儿是否无恙。”
男人从身后桌子上拿起一个笔记本说:“我带你俩过去,正好我也要去找几个老师帮忙。”
“那谢谢了。”
去央秀小学的路上,孟婧姞问了男人几个救灾的问题,男人回答得头头是道,接着孟婧姞又问了一句:“你家人怎么样?”
只一句,就像有一只无形的魔手,一下剥去了男人眼中的光,让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孩子他妈没找到,她是医生,镇医院楼全塌了……”
终于看到央秀中心小学了,边学道长出一口气。
六层的教学楼,就像一个铁打的盒子,正面看过去,看不到一条裂缝。
尽管天色阴沉,但楼体上“有道集团”四个字清晰可见。
央秀中心小学的操场,已经成了临时避难所,老师、学生和幸存的家长集中在这里,搭建抗震棚,准备露宿。
显然,尽管教学楼扛住了地震,但人们已经不敢待在房子里了。
送边学道和孟婧姞过来的男人找到两个男教师,说镇里想让他俩走出去送信,听见“送信”两字,边学道跟男人说:“我这儿有部卫星电话,可以跟外界联系……”
………………
震中重灾区之一的央秀镇终于有消息了,设在都江市的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上下为之一振。
与此同时,地震发生仅仅6个小时,全国各地就有20万志愿者奔赴四山。
身在震区的边学道和孟婧姞不知道,早两个小时,齐三书就已经带着他的“户外生存小队”开着三十多辆越野车挺进震区。
在重灾区之一的成县,齐三书把越野车当救护车用,运送从废墟下挖出来的伤员。
有些伤员失血过多,经不起折腾,齐三书就跟几个懂急救、懂伤口处理和护理的队员一起,建起一个临时救助站,先在救助站里给伤员做简易包扎,然后再送往医院。
伤员里,有几个受伤的中学生,伤情很重,用车送来不及,齐三书就给祝植淳打电话,让他派直升飞机过来接。
可是这时祝植淳已经没有飞机可派。
得知蜀都有“天行通航”这么一家实力雄厚的通航公司,天行的直升飞机第一时间被抗震救灾总指挥部征用,跟蜀都军区的直升飞机一起,执行救援任务。
拿着卫星电话,齐三书第一次跟祝植淳骂了娘:“就一架,你连一架飞机都他妈派不过来?他们还是孩子啊,没有飞机,他们挺不过两小时……”
越来越多的志愿者聚集在齐三书的临时救助站,操着不同口音的志愿者,什么也不说,撸起袖子就帮忙。
很快,传来一个消息,两公里外一个45度倾斜的滑坡区,挡住了很多从保安镇逃出来的幸存者,已经有人在设法救援了,但还需要一批攀岩登山高手。
齐三书闻讯,立刻带人过去帮忙。
离开救助站前,有人写了遗书,遗书不长,大多是一句话: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去救人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不会后悔。”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原谅儿子不孝,因为我不能见死不救。”
“……”
所谓英雄,就是他在某个时刻的抉择。
………………
天还在下雨,碎石子不时从山坡滚落,惊魂未定、满身伤痕的幸存者们已经没有勇气爬上这个陡峭山坡。
后赶来的齐三书和所有志愿者一起,在湿滑的山坡上搭起了人梯。
有的人一只手抓住树枝,另一只手抓紧下面的人往上拽;有的人只能半趴在山坡上,双手死死抠住石头,伸直一条腿让下面的人抓着裤腿往上爬。
许多人的手划开了口子,但没有一个人松手,他们用仅剩的力气大声呼喊山坡上的人躲避滚落的石子,原本不敢攀爬的人咬牙含泪鼓起勇气,因为他们看见山坡上伸过来的一双双大手布满鲜血。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灾难让人空前团结,灾难让人重新体悟生存的意义,灾难的洗礼让人变得和过去不一样。
人们在毁灭中重生,人们在拯救中重生,人们在逝者的祭奠上重生。
一路悟生死,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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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章节很难写,非常难写。心里有很多想写的东西,但它们太沉重,让我不敢轻易触碰,就这样吧,我尽力了。唯一所愿,是希望大家能看到人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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