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尼奥推开了里间的门,米耶面带微笑主动走了过来,问道:“您和摇骰者的会面结束了?”
“你先进来。”
“好的。”
米耶走了进去,他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后贴着墙壁失魂落魄的来昂,然后他目光转移,看见了被摆放在赌桌上的那颗头颅。
“这”
“这是她的遗书。”尼奥将一封信递给了米耶。
米耶接过了信,没有急着拆开,而是对着摇骰者的头颅用加纳拉德教的仪式进行哀悼行礼。
过了会儿,米耶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会过挺久,我真没预料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来昂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米耶会是这种反应,而且似乎不是怕被尼奥灭口才做的妥协,更像是早有预感。
“信里的内容,应该够你应付上面了。”尼奥说道。
米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他听出了其他意思,尼奥也没遮掩,但他很清楚,按照正常流程去申报,对自己才最有利。赌徒,往往会很在意自己已经投入或者已经失去的本钱。
尼奥轻扭脖子,示意来昂跟着他一起出去。
来昂没有反抗,默默地跟着尼奥走了出来。
加纳拉德教的神官没有跟随,两个人像是散步一样,从内街道往公路上走去。
“啪!”
尼奥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扭头看向来昂,对着他吐出烟雾。
来昂没有反应。
尼奥开口道:“她的脚上水平,很不错吧。”
来昂咽了口唾沫,很生硬地回答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聊这个。”
“我要是告诉你,她曾是一个视贞生命还珍贵的人,你信么?”
来昂看向尼奥,他显然无法相信,毕竟她可是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性直接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你知道摇骰者,在加纳拉德教的作用是什么吗?”
来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什么?”
“是车轮。”
“车轮?”
“他们推动了加纳拉德教的前进,磨损的,是他们自己。摇骰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赌一把,赌博的对象不是现实中的人,而是你可以理解成冥冥之中的欲念化身,不是加纳拉德神,但也不算是邪神,没有那么高级”
“邪神”来昂目露疑惑,他显然无法适应尼奥能这么轻飘飘地随便拉出一尊邪神来做比喻。
“呵呵,不用这么吃惊,以后你会觉得很寻常。”
“什么?”
“马上你就会知道的。”尼奥伸了个懒腰,“说回先前的吧,摇骰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和那些邪魅邪影这一类无法触摸却又真实存在的虚无进行对赌,输赢是看运气的,但赌博这种事,只要玩得次数足够多,你总是玩不过庄家的,摇骰者,并不是庄家。”
“赢了的话”
“输,会有惩罚,因为你将失去部份筹码。”
“那如果赢了呢?”
“赢了的奖励就是,没有惩罚。”
“这”
“很不公平是么?”
“不公平。”
“但这才是赌博的本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赌博游戏,而摇骰者要的,其实就是这种连续不断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就能拥有一种特殊的自我媒介,发挥出很多奇特的功效。
甚至
,
还能进行占卜。”
“占卜?”
“是的,你看见的封印只是其中之一,但他们真正厉害的,还是占卜,甚至比那些专精占卜的神教都丝毫不差。”
“他们输了会失去什么筹码,为了维持这种赌博状态?”
“失去的筹码各种各样,可以是让你哪怕双脚正常,却陷入了‘瘫痪,,失去行走能力;可以剥夺你的善良,剥夺你的保守,剥夺你的自重,剥夺你的爱
你有什么,你越是在意什么,邪影就越喜欢从你这里赢过去。
时间一久,你还是你,但你,已经不是你了。”
“所以”
“你应该清楚,我请她为我做什么了吧?”
“帮您不,你胁迫她帮你封印封印人格。”
来昂马上回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室里自己曾撞见的场景。
“是的,没错,但不是胁迫。”
“她说她害怕了,她不想死,是你逼迫她死的。”
“你凭什么认为,她说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
尼奥停下脚步,身子前倾向来昂。
来昂马上后撤半步,脖子后仰,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承受来自尼奥的压迫感。
“记得么,我就曾对你说过,有时候和你说话的我,可能并不是真的我。”
“那你知道哪个是真实的她么?”
“知道,通过书信往来时,我就知道了,虽然我不像卡伦,他似乎掌握了一种可以捕捉人内心规律的能力,但我有一项卡伦不具备,那就是,我和她,是病友。
她是想解脱的。
不,
是每个摇骰者,最后都会走上这条路,你看米耶的反应就知道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是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尼奥对着前方吐出一口烟,“大概,我是把你当卡伦了吧。”
“我”
“好了,看见那辆车了么,看见车上坐着的阿尔弗雷德了么,你去吧。”
“我我会向卡伦部长检举你的,我一定。”来昂攥紧了拳头说道。
“随你。”
你向卡伦检举后,然后检举文件就会送到我手里。
呵呵,向一个光明余孽举报另一个光明余孽么?
来昂走向了那辆车,尼奥则留在原地,嘴里继续叼着烟,然后拿出了那个女人给自己留的那封信,打开信封,露出的是一张信纸,信纸内容很短,是两个女儿的名字以及一系列身份信息。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但却有一张照片从信封里飘落,被尼奥于下坠过程中抓住。
照片中是一个年轻且衣着朴素的女人,她蹲在地上,双手各自搂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很温馨,也很和睦。
你根本就无法把照片中的女人和先前赌桌下的那个女人结合在一起,她们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啧”
尼奥将信封收回口袋,身形化作了黑雾,出现在了附近一栋大楼的天台上。
站在边缘位置,半只脚悬在外面,尼奥低下头,身子一阵摇晃,看起来很危险,实则永远都不可能掉下去,因为掉下去也不会死,他可是嗜血异魔啊。
“你们不惜一切地渴望从堕落中挣脱逃离,
唉,可是我,却总是找不到真正堕落的入口。”
尼奥扭头
看向西侧,那里是埋葬自己妻子墓园的方向:
“尹莉莎,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堕落,又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结束啊。”
“噗。”
烟头被吐出,落在了天台上。
尼奥张开双手,开始故意在最边缘位置的栏杆上行走,走着走着,他放下了双手,因为他根本就不用双手去保持平衡,他走得很稳。
“妈的,努力找寻活下去的乐趣,真的是好累啊。”
“他来了,是来昂?”
维克显然没预料到,停车等待的对象,居然是来昂。
“他比你忠诚。”阿尔弗雷德说得很直白。
“但我的能力比他强。”
都是曾经的公子哥,一个没了老师,一个没了家人,但论层级,维克可比来昂高太多太多,如果不是拉斯玛失踪了,现在又被打成了守旧派曾经的象征遭遇了清算,正常情况下,他这种“学生”,其实就是他老师派系和旗帜的接班人。
再说了,论相关能力,他觉得来昂和自己完全没有可比性。
可是忠诚
自己怎么可能去和来昂比忠诚,自己又没有家人去被杀然后让卡伦去帮自己报仇,唯一能被杀的老师,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这种想法比较阴暗,维克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但并不妨碍他在心里这样去想。
嗯?
他怎么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阿尔弗雷德先生,我有要紧的事要汇报!”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很平和地说道:“上车。
“我想汇报的是尼奥部长,他”
“上车。”
“好。”
来昂听话地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置。
“阿尔弗雷德先生,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答,而是发动了汽车。
“卡伦部长,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冷静下来后的来昂,思维能力也回归了,毕竟,是尼奥看着自己上了这辆车。
“来昂,你相信你的卡伦部长么?”
“我相信。”哪怕到这个时候了,他也依旧毫不犹豫。
“那就安静地休息一会儿,或者欣赏一下路边的风景,等到了那个地方,我会给予你答桉的,给予你们答桉。”
“卡伦少爷,您回来啦。”
每一次,卡伦开车回来时都得从大门进来再绕行到古堡后面下车,这是礼仪,且每一次,老安德森都会很恭敬地迎接自己。
卡伦不愿意搞这些形式,但这是老安德森的坚持。
如果说,一开始艾伦庄园将赌注都压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是看在他姓氏也就是他爷爷面子上的话,那么接下来亲眼目睹卡伦迅勐飞升的经历,已经足以让老安德森包括整个庄园的人,对这位“少爷”、“族长”、“姑爷”,产生更为彻底地臣服。
哪怕撇开姓氏,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捏死现在比之前发展得好很多的艾伦庄园,依旧简单得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随便找个借口,随便栽个赃,秩序的力量就能将这个家族顷刻间湮灭。
就像是当初的拉斐尔家族,牵扯进了齐赫桉,一夜之间被灭族。
家庭背景的影响和个人能力的作用,所形成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总之,老安德森觉得自己每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孙女婿”时,自己的腰,就会下意识地弯得更低一些。
卡伦和老安德森进
行着寒暄。
然后,
他抬起头,
楼上的卧室窗户被打开了,一身洁白长裙的美丽女孩双手撑着窗台,正在向下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在罗佳市初见时,尤妮丝给自己的感觉像是一朵精致的黑玫瑰;
如果按照家里相亲的要求,你几乎无法对这位相亲对象提出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当然,正常情况来说,就算不相亲,以那时卡伦茵默来斯丧仪社年轻股东的身份去找,也很难找到这样的对象。
而现在,经过了半年多的沉睡后,觉醒了家族血脉的女孩,失去了那略带尖刺感的精致,变得更为柔和与温婉,就像是午后温暖阳光下在你身旁缓缓流淌过去的溪水。
老安德森下意识地想要训斥自己的孙女为什么不下来和家族里的人一起迎接卡伦部长,他觉得这样很不尊重!